玛曲 3800m
翻过那座几近4000米的垭口的时候,我一眼看到远方的高原上像闪亮的丝带一样的黄河。舒缓地,柔软的,划过那道美丽而著名的曲线。 玛曲县城的阳光像金子般的雪亮耀眼,照着安静的修葺崭新但并不繁闹的宽阔街道。 街边有家四川小饭馆,川锅的饕餮肆意被改造成了煮着牦牛肉的肉汤,但辣香依然。女老板的面色已经被高原的太阳晒得黝黑,一点看不出成都平原的女人的细致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有些寂寥的街上明晃晃的阳光,跟我说:我女儿在北京上大学,不容易啊。 不知道她是在感叹生活的奔波艰辛,还是女儿读书的辛苦。 我走到一个小招待所里面去找洗手间,招待所明亮的院子里搭着玻璃天棚,种着各色绚艳的花。 偶尔有穿藏服的女人出现在旁边的小门口,好奇的看着我。 我冲她微笑。 因为语言不通,我无法跟她沟通。 不过,也根本不用沟通,她们无一例外都会不假思索的对你露出最干净的笑容。 这就够了。 天空好近!伸手可以触摸到。 远远的,街的尽头,是黄河大桥。 阿尼玛卿的余脉温和的绵延在高原的阳光下,完全没有在青海时的气势了。 心里觉得如此安静,和温暖。 远离整个世界的感觉,不过如此了吧。
朗木寺 3500m
爬到朗木寺周围的山坡上,坐在刚刚开始发出嫩芽的草地上,看着寺内的经堂上袅袅升起的香烟,有秃鹫在白云间的阳光里穿行。才感觉,这东方小瑞士的称谓不算徒有虚名。 有磕长头的朝拜队伍从我身边经过,全是女人,其中还有背着很小的孩子。 队伍拉得很长,最后一个远远的落在后面几十米,可依旧从容不迫的一步一俯身,好像根本不急于赶上。 她们边走,边拜,还相互很热闹的说着话。 用藏语。 一点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听语气仿佛是和朝拜无关的琐事。 而叩拜着行进的过程,完全是她们的整个生活,根本用不着刻意去讨论。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有几个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了我一下,但也仅仅一眼而已。 对于我对她们的猎奇,她们是完全不在意和不关注的。 整个世界,只有信仰是永恒而且唯一的。除此之外,都不是生活。 阳光温暖,但是风很大,我紧裹着冲锋衣,突然觉得,在这座清晨的面朝朝阳的山坡上,我才是那个很尴尬的人。 心里充满了敬羡。 怎样才能活得像她们一样内心宁静,充满虔诚呢?
红原 3600m
喜欢红原。 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 在红军走过的草地上凭空建起来的小城市。 气候暴虐——很多官方介绍上都用到这个挺可怕的词。 下雪的时候就像突然有人从万里晴空中倒下巨大的一盆雪球,没有征兆,没有前奏。 可是,雪停时也快的好像话剧切换布景,一拉幕边的绳子,一块晶莹透澈深不见底的蓝空眨眼间就降下来了。 感觉一脚迈进天堂里了,生活在白云之上。 阳光把街道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照耀得就像曝光过度的照片般的对比强烈轮廓分明,空气中所有氧气缺失的空隙里都填满了阳光,让风都带着金色的色彩在流动。 那个藏族的小姑娘站在街边,跟我说,去我家住吧,你看看我家的照片。 我抱歉的对她笑笑,明天一早我就要赶路,所以在车站旁边随便找一家就好了。 说完话,我转身过马路,大雪就在我还没踏上对面马路牙子的时候横空泼下来了。 简直就像在格林童话里的场景! 可街上的人,全都无动于衷。除了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100米之外,下一个街口以西,下午六点钟的阳光依然灿烂夺目。
毕棚沟 3700m
整个行程,我好像每天都盼着能见到雪山。 终于见到了,在几近终点的路上。 就在路边。 近得抬脚就可以走到山下。 小巧得好像根本没有名字。 那座最有名的将军峰,会不会是为了旅游才起的名字呢?同样是很完美的金字塔形,因为海拔不算太高,山上有很多地方露出雪底下的山石,银灰色的,反着闪烁的阳光,在蓝天的背景下,像镶嵌在路边的巨大钻石,除了晶莹,还是晶莹。 完全没有那些著名山峰的令人窒息的铺面而来的气势。 但是,足以令人着迷。 途中遇到背着巨大登山包的穿行者,没什么人驻足抬眼看他。 可能这样的山峰在穿越的途中太常见了吧,路程尽头就是四姑娘山,谁还会为这样的小雪峰停留呢? 我经常会跟他们打招呼:长坪沟过来的吧? 那些被太阳晒得面色通红的男孩子们会喘过一口气然后笑着说:对啊,真的好累!但语气十足的快乐。 有水一直在沟底跟着我,斑驳而清澈,水底淡黄色的石头像存储了大把阳光一样的闪亮。 走一段上坡,就觉得很疲惫,站下来休息的时候,想起卡瓦格博。 好想立刻去飞来寺,站在澜沧江大峡谷边,再看看他。 在飞来寺,能看到阳光的人是幸福的。 说明卡瓦格博就在你的眼前。
在这些海拔3500米之上的阳光照耀下,除了幸福之外,还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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