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家有条长长的墙吕厚龙
俺家有条长长的墙,它叫长城。英语语系自以为了不起,以为有了物质文明就拥有了一切,可惜文化这东西,充不得假。英文单词里怎么也找不到可以对应长城的词,只好译成“长长的墙”,连中国的老鼠听了都歪着嘴乐。没办法,听文盲读诗,还急不得。
俺家有条长长的墙,它叫长城。长城是俺家里人的一个情结,长城长,情结也长。走秦汉,过隋唐,越宋元,翻明清,长城在中华民族一次又一次的婚礼上作伴娘,长城在中国人祈祷四平八稳过日子的香火间如咒语被念念不忘。长城到底有多长?没法说得清楚。
一代又一代,修长城,爱长城,怕长城,恨长城。修长城御敌,爱长城可以挡一阵子彪悍的马背大军,怕长城失守引发又一轮改朝换代,恨长城总是不能放下便总不得平安。
榆林长城,全长700多里,工程浩大,一直修了20多年,既没有出现孟姜女哭长城的悲剧,也没有出现因修长城而暴乱或致百姓贫穷怨声载道的后遗症。为什么?主持修筑榆林长城的副都御史余子俊同志于明宪宗成化八年(公元1472年)受命巡抚延绥,为阻止蒙古轻骑入侵骚扰,成化九年,他将延绥镇的镇治从绥德迁到榆林,并开始征调民众修筑长城,长城成,边境定,军民相安,人民和睦,蒙汉贸易往来频繁,长城的功能由战争转移到和平安宁。
榆林长城,有个镇北台,被誉为“长城第一台”。镇北台原为保护蒙汉互时而设,不同于长城上大量的用于军事对峙的军事堡垒,所以很受老百姓喜欢。民间流传的“东有山海关,西有嘉峪关,中有镇北台”俗语,就知道在百姓心目中里榆林长城的位置有多重要。办一件事,说一句话,盖一间房子,修一段路,是为了证券,还是为了国家,是为了官僚私利,还是为了万众百姓,老百姓都心明眼明,不说,不等于不知道;不反抗,不等于认同。明万历年间的延绥镇巡抚涂宗浚,为了保护交易方便的红山市,修了个镇北台,,历史和老百姓就记住了他。
公元1518年,风流郎君老朱同志在寒冬里来到榆林,他就是那个惯会游龙戏凤游戏的风流皇帝明武宗朱厚照。老朱在榆林,说是视察边防,事实上匆匆看看长城而已,主要还是做游戏。在绥德纳总兵戴钦之女,榆林又赐皇恩纳总兵马昂之妹,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京城。他没记住长城,长城也没记住他。
长城说,我从战国时期生于山东淄博,就是为了战争、为了防御而存在,不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纪念。在我身边牺牲的壮士可以为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而壮烈,但我不为皇帝活着。
战争,防御。防御是为了阻止战争。长城不是进攻型的武器,它是中华民族渴望和平的心态表露。
长城终于做了摆设,终于做了废墟,终于完成了它近两千年担负的防守重任,做了老百姓猪圈里的一块残砖。
长城做了游乐之地,狼烟不再,血腥不再,长城像个被战争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老人,安然在微笑中睡去,只留下身上的几颗珍宝,供后人欣赏赞叹,如八达岭,如玉门关。
有人说长城是中国人民创造的一个伟大奇迹,这话听起来怎么也感觉有些嘲弄的味道,有些苦涩涩的酸楚。有人提出要重修长城,说要这份文化财富永远地千秋万代地保留下去。要真是能立个重修长城的国家大项目,倒也不错,起码可以让几百万农民朋友有活干,拉动经济,增加农民收入。可是……长城,到底是干嘛用的?它的真实价值何在?如何才能使它保值增值乃至超值?
我也想乐,像一只无知的老鼠一样歪起嘴。
长城不是玩具,也不是什么勤劳智慧创造的奇迹,它仅仅是一道试图阻止战争的防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发挥了极大作用。从今以后,长城只是个记忆的符号,不会再有使用功能。
十几年前,站在长城废墟前,我是一个激看情彭湃的长城保卫者、歌颂者、崇拜者。今天,小雨,我一个人站在寂无一人的长城废墟上,静静地看脚下的青烟袅袅升腾,听一只乌鸦从我头顶滑过时的风声,轻轻翻读被风化后仍然坚硬的泥土诉说愿望,一个声音说,和平,无数个声音说,和平。
人类需要和平,不需要战争。长城以它的壮烈牺牲做了最珍贵的祭祀礼品,告诉我们必须珍重生命,珍惜和平。
俺家有条长长的墙,那是一首长长的和平歌。如果我们心里都有一道防护私欲这个魔鬼侵扰的长城,这个世界就会得到安宁。
(榆林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