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日) 早小雨后变阴
早上起来,发现外面下起小雨,心想不好,便赶快对天祈求停雨,希望老天爷能再延续我出门玩不用雨伞的传说。8:00李师傅开车来接我们,说他知道我们老家那条小路路况不好,不过他朋友在桂阳有面包车可介绍给我们。于是到了桂阳,我们先将行李放到平阳宾馆,李师傅介绍的刘师傅便开着面包车来接我们,谈好包一天200元。面包车就是台湾说的厢型车,底盘比较高。
到了敖泉镇,三堂哥已经在那儿等了。由于下雨,昨天的小路更加泥泞一片,车子无法进入。于是三堂哥骑车带我们走另一条小路,路况一样不怎么好,碎石加烂泥,车子一路左摇右晃,坐在车子里的我们,震得头晕目眩。大概20分钟左右总算到达了一个村子,叫上蓬塘,就在我们村子的隔壁,车到这就不能走了,此时雨也刚好停了,真的是用不到雨伞,天气变得凉爽,是个拜租坟的好天气。大堂哥出来迎接我们,带我们步行5分钟回到下蓬塘村,大堂哥照例放了一串鞭炮,便带我们到他那家去坐坐,之后又放一串鞭炮,再带我们到三堂哥家坐坐。在三堂哥家坐没多久,便看到二堂哥及二堂嫂脸色不好的赶来,用家乡话责骂了他们,好象是在争竉,我也不清楚。在三堂哥家他还给我看了当我是高中生时写给他的信件,看了很有意思,当年的我还真是乳臭未干。三堂哥是三位堂哥中,书读最高的,他读到桂阳三中,曾得过整个湖南省物理奬第二名,但大学差几分没考上,只好到广州工作。本来他在工厂做得好好,但因为跟我老爸一样有湖南螺子脾气,与人吵架被炒了鱿鱼,只好带着存的钱回老家种田、结婚生子。他说有了孩子之后,他个性变了很多,现在只要有工作,再苦他也会忍气吞声,他也明白不读书只种田不会有成就,所以他一定要让他的儿子好好读书。或许因为他读过一点书,国语也比较清楚,与我和姐及老公沟通上较良好。
在大堂哥家吃过午餐,大家便启程去拜祖坟。二堂哥提着祭品,先来到村子里父亲的老家,那是父亲从小长大的屋子,现在里面摆满了杂物,又旧又破,无人清理,父亲看了有一点感伤。屋子前有一石椅,父亲说他小时候常跟弟弟在那儿坐着休息。面对着原先放着祖先牌位的木板,大家拜了起来。之后到了村子后山,找到了老爸父亲的坟墓,拜拜前堂哥们又放了一次炮。老爸边拜边哭,小茂兰在一旁安慰,但她也跟着哭起来,大家也都很难过一同啜泣。父亲说他对不起我爷爷,没有尽到孝道,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说真的,两岸分离造成的历史悲剧,骨肉分离,妻离子散,不是父亲的错,但痛苦却要父亲这群老荣民承担。从1949年到1988年,将近40年,两岸无法往来,在台湾的父亲根本无从得知爷爷及奶奶的状况,不知他们是生是活,只活在国民党宣传的反攻大陆神话下。好不容易捱到两岸开放,盼着回乡看高堂老父老母,等到的却是父母已逝,连亲弟弟也比他早走,这种心情是多么沉痛,由其是当年英姿焕发的年轻人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再回到家乡,人事已非,景物依旧,但这段过去的40年,无法弥补!
余光中的乡愁那首诗”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湾,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这首诗完全表达了父亲的心情,读起来为之动容。我开始可以体会父亲的心境,他一直对老家的亲戚抱着愧疚之心,这也是他拼命寄钱回家的弥补之道。因为他没有在壮年时抚养父母,没有在他们出殡时奔丧,更没有在父母的祭日祭拜。当年抚养父母的重担在他弟弟身上,因此他对不起他弟弟;弟弟走后,弟妹及大堂哥挑起一肩重担,维持张家,也因此父亲对不起他们。这么多的愧疚,是我们做女儿当年所无法体会的啊!若不是亲自陪他一同回老家,我又如何能感同身受呢?
由于奶奶的墓在山上,堂哥们收起了悲伤的心情,催促老爸再度启程。从老家到奶奶的墓更是难走,除了上坡不好爬外,满山的野草,需要一个人在前方劈草开路。一路上,老爸及姐都分别被野草刺伤流血,跌倒的人也不计其数。花了一个小时才抵达,此时老爸红着眼眶,再度用颤抖的声音跪拜奶奶的墓,一直说他不孝。老实说我长这么大,平常总是看到老爸威严的外表,从来没看过父亲今天这么悲伤的样子,这也是父亲头次在我们面前真情留露。下山后,堂哥们带着老爸到他弟弟的墓前,父亲也说对不起弟弟,身为长子的他,没尽到孝道,反而是弟弟代他服侍父母。全部拜完后,回到村子已经4点多了,一位老乡来到二堂哥家探视父亲,两人话家常。由于全部的人晚上要一同到桂阳县吃饭,一辆面包车不够,就请面包车师傅再打电话找另一部来接。离去时,他们又照例的放鞭炮送风。路上,跟三堂哥聊到他们的生活,如一个月电费才花RMB3元,自己种菜养家畜吃,连衣服及鞋袜都是破了又补,补了又再穿。
晚上6点多,一群人到达了桂阳的一家餐厅”洞庭人家”,等着爸爸口中那位丑同学。一直等到7点他携同夫人才出现,原来他去买酒要送父亲,仔细一看他也不丑啊,脸上的麻子可能因为皱纹而看不出来。点了20道菜,一群15个人开动。只见老家亲戚们每个饿如幺鬼,大快朵颐。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们从来没上过餐厅吃饭,就算曾在广州工作多年的三堂哥也因为嫌餐厅太贵从没上过。吃完后,由于还剩一点饭菜,三位堂哥便开始打包饭菜。看着他们为了打包剩饭剩菜而蹲在地上的样子,平时也为了生计不得不省吃俭用,过着家徒四壁的生活,突然觉得当年因为父亲寄钱给他们,而生父亲气的自己,未免太不懂事了。他们不是好吃懒惰,而是环境所逼;他们不是死爱钱,只是无一技之长挣大钱,只能死守老家种田温饱。穷山恶水又交通不便的地方并没养坏他们的心肠,至少不会偷拐抢骗,这二天我感受的是他们的真诚热情,如果是装的那为免演技也太好了,连精明且爱摆臭脸的老公也被打动。当然他们乱丢垃圾及吐痰的恶习令人不悦,但这是困苦的生活所逼,吃都快吃不饱那儿还有心情去美化仪容及环境呢?
21:00左右找了一辆面包车送他们回去,离去前他们紧握我们的手,很是不舍的道别,还送了我们二瓶自家酿的米酒。除了大堂哥明早还会来饭店送祖谱外,其它的人恐怕下次见面又要隔好几年了。爸和我分别包了大红包给每一个人,希望这些钱能多少贴补一些他们的生活。我和姐及老公都不知再说什么,只能默默的祝福他们生活能更好!
带着二堂嫂一同回到宾馆,二堂嫂待会还要搭夜车再赶回广州打工,也就是说这次她是特地陪我们一同回来的。老爸由于很累,早早就入睡了。我也很困想睡,却发现我和姐的房间面向外面马路,马路对面的歌舞秀声音震耳欲聋。打电话到总台想换内侧的房间,没想到总台笑着说,歌舞秀马上就结束了,待会换内侧房间旁的KTV吵了。没办法,只好将就睡了,以后再来这儿绝不会选择平阳宾馆了。之后由于我睡着了,就由老公送二堂嫂坐车走了。,二堂嫂一直希望我们能介绍她去好一点的工厂上班,她没学历年纪又不小,只能在广州打点零工,但零工薪水不高工作又不稳定,她很担心。我们则承诺有机会一定帮她介绍,但我们也不确定是否能帮助她。
那晚,做了很多梦也睡得很香甜,除了那可恶扰人的音乐声啊~~
(一行人走拜祖坟, 小茂兰一直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