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夏天最远的地方
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夏天,也许有故事,但在这个故事里,必定是轻描淡写的、如躲在烈日后懒洋洋蜷缩着身子的小女人似的小情节而已。
当我半夜拨通竹子的电话,约上她前往郭亮;当婉半小时席卷了行装追随而来时,我才发现,女人竟可以拥有如此的胆量,珊瑚原来也可以升出海面接受阳光直射的检验。
同时我发现,这是一个装下了最不普通故事的、离夏天最远的地方。
我们常常看到的世界——天是深的、深不见顶;路是长的、长不见底;风是飞的,飞得我们找不到影……于是,我们只好停下蹒笨的双腿,看蛛网在墙角隐隐约约,我们自作聪明地企图以停止的状态,来安慰自己不用考虑时空将来会演变出怎样的走向。
当我们坐在可以眺望太行山脉的客栈的小屋顶上,看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缓缓隐没进丛林峭壁的时候,桌面出现了一段难得的寂静。在此之前,我掉过两次眼泪,一次是在火车上,接到竹子问候的短信,竹子一句简单的“宝贝”酸得我躲开了临铺的目光,偷偷背过身子抹去了眼泪;另一次是在辉县,接婉电话说正追我们而来,我甩开竹子匆匆走在她的前面,背着她抹去了眼泪……
一点点清凉的友情,就这么安静地盘旋在城市的上空,一点一点地驱散着这个古老得连石头都开始风化的城市的炎热。
菜并不太可口,酒也不那么容易入口,但我们依然是欢畅的。我是“珊瑚”、喜欢独处、享受孤独,但竹子和婉不是。她们是那种连背影都隐藏不住冒着幸福泡泡的女人。于是我精心挑选了客栈,精心挑选了喝酒的小屋顶,精心地以最快乐的姿态引领着这两个原本比我幸福快乐百倍的女人享受着……
啤酒一打开就满是泡沫,我想起了一句电影台词:“幸福,就像肥皂泡泡”。我醉眼昏花地看着那些翻涌而出的“幸福”,生怕一不留神它们就被我碰触而破,为了完整地占有,我一口接一口将它们往自己的肚里吞。
婉,吞幸福泡泡的速度一点也不亚于我。
竹子,却从始至终温柔恬静如水般的秀气,这简直让我有点恼羞成怒。女人怎么可以像她那样,幸福得连每一根发丝都往外散着诱人的气味。
我们像三个相依为命的痞子,在太行山下,小屋顶上,伴着满桌的“幸福泡泡”矫情地笑闹着。
爬下屋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天空有些暗红色的云彩,像是天堂着了火。
顺着山道,朝着那条可以连接情怀的网线摸黑而去。黑夜黑得实实在在,一点吓唬人的声音和光影都没有。婉掺着我,我掺着竹子,三个女人摇摇摆摆走进了那间有着神奇17寸方块的小屋。
那一刻,我只觉得脚下像是突然变成了沼泽,软绵绵地使不上任何力气,整个世界像是被抽空了声音。望着竹子和婉的背影,我深深地呼了口气,看得出,她们是快乐的,只要她们快乐了,我就满足了。
斜靠在小屋的木床上,我沉沉地睡了下去,睡梦中,我回到了曾经的家……我穿着薄纱的裙子,光着脚在厨房烧咖啡,书房里有一张熟悉的背影,香烟的腾起的烟雾弥漫着整个屋子。我托着腮帮,远远地、深深地陶醉在咖啡和香烟混合的味道中……
如果你不曾有,如果你不是来到我的生命中,如果不是你手把手教我做女人,如果……哪怕只要少掉一个如果,我就不会在今天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丑。无论人前我是多么骄傲并且冷漠,我依然是个懦弱的女人。我无数次地想像你一样勇敢,在黑夜和白昼中当一个快乐的幽灵。可是我没有,到今天为止,我还是会为很多小事流很多的眼泪,还是会为很小的愿望走很多的路……
从小屋辗转回客栈,竹子精心地照顾着我。酒后入眠最快乐的,就是过去能像放电影一样返回到你的梦境中,你甚至能听到声音,看到影子,闻到气味。
高纬度的城市,最炎热的季节,即使水泥地的白光晃出40度的高温也不觉得希奇。可就是这个夏天,却和往年不那么一样,太阳始终隐没在云层里,雾气始终坏饶在山野间,我们的衣服在雾气中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像极了我们的心情。
我相信,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们都会回忆起这个夏季,气味、温度、深山中的石头村、竹子、婉、珊瑚、以及高山中振翅欲腾飞出峭壁的山鹰。
我们已经进来了,
山鹰离出去就不会远了。
这毕竟是一个离夏天最远的地方。
珊瑚
2005-7-23/21:50

(隐秘在南太行山脉中的石头村——郭亮村)

(郭亮村百姓用了30年,在悬崖峭壁中开凿了一条——绝壁长廊)

(雾气蒸腾的雨后郭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