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之旅的出团通知写着:
出入境要求:不准携带手提电话、望远镜、手提电脑、朝鲜币、专业摄像机、150mm以上长焦镜头、内部文件……出入境需佩戴手表等计时工具。
沿途注意事项:沿途不能向车窗外照相、摄像、扔食品、杂物,不能随便向朝鲜儿童扔东西!
观光注意事项:由于中朝两国国情不同,请尊重朝鲜现状,特别是对朝鲜人民爱戴的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书记不要妄加评论。向金日成主席铜像献花时要保持严肃,不要模仿领袖姿态照相。
特别注意:在朝鲜期间应随团活动,不准私自进入民宅,不准探亲访友,不准搞商务活动。对禁区和不允许参观的景物,不准拍摄。在参观板门店军事分界线时不要和韩国士兵打招呼.否则,由此自负产生的一切后果。
就这样开始了朝鲜之旅——
从沈阳飞平壤,座机是苏制IL-62,座位特别软,咖啡特别香,只是深刻怀疑那一次性塑料杯是洗了再利用的。
甜味道的汽水有淡雅标签,我刚刚举起相机,空姐就说不要不要拍。
进海关时,手上的一本《书城》被检查人员翻了又翻,心想,还好没有带插图版的《两性生活史》。
机场往城市的路上,发现平壤城特别绿,田间地头里绵羊温顺,青山大树下人民安详。
我们的导游中年男金仁哲,金丝眼睛,一派干部派头,果然,他是当了十年的团干部才出来当导游的,只有久经考验、立场坚定、政治素养高的同志才能带外国人团,不久前他还率领四十人的平壤少年儿童艺术代表团赴香港访问演出。
从我们的聊天来看,金仁哲同志回答问题相当谨慎,措辞拿捏得很有分寸。当我们感叹平壤的马路好宽啊时,他立即说,朝鲜人“好大”,等将来我们有车了就都开上街啦。满腔自豪。
而当我们问他晚上能不能自己出酒店玩时,他立即很警觉地问:你晚上出来干什么?
事实上,我们下榻的羊角岛国际酒店坐落在大同河畔一座小岛上,仿佛与世隔绝,没有车,出不来。
晚上只能凭栏远眺,平壤城里灯光稀疏黯淡,马路上也无车辆往来,只有“主体思想塔”光亮耸立,全城安静,抬头可以数星星。
据金仁哲介绍,朝鲜人民晚上不出门,没有夜生活,他们一般会在家里学习、下棋、喝酒,还有一个电视频道可以收看,到了周末有三个。
第二天的行程,开始了“爱国主义教育之旅”,当天正逢朝鲜的“8.28青年节”,我们和广大青少年一道瞻仰了伟大的金日成铜像,并敬献了价值20元的鲜花,三鞠躬。
随后驱车两小时,前往平壤以北的妙香山,那里据说是朝鲜人民的休闲度假之地,可我们却是来参观国际友谊展览馆的,这里珍藏了世界各国领导人和国际友人赠送给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将军的几百万件珍贵礼物,它们被保存在庞大的博物馆一样的建筑里。
进门就没收相机,发放鞋套。朝鲜女导游都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用诗朗诵般的深情讲解着各国人民与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将军的深情厚意。
基本上,中国送的礼都是巧夺天工的工艺品,展示了中华民族地大物博、劳动人民的勤劳智慧。
港澳商贸界的礼物多用纯金打造,表达对领导人的无限崇敬。
欧美国家很实惠,俄罗斯普京送把猎枪,美国国务卿送的是乔丹签名的篮球。
非洲来的礼物就像旅游纪念品,木雕象牙的,充满异域风情。
其中,上海来的礼物有占地面积很大的组合音响,“上海牌”卡坐收音一体机,是八零年代上海轻工业的杰出作品。
礼品馆走马观花看下来也是很脚酸的,阳台上小坐,领略妙香山美景,买新加坡进口芒果汁pokka,十块——接下来两天,全靠pokka“shake well”的菠萝汁、牛奶芒果汁、综合果汁来补充维生素,因为吃不到水果。
山脚下看一座小寺庙普贤寺。
回平壤,中朝友谊塔纪念英勇献身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三鞠躬。
万景台少年宫里一派欢快景象,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朝鲜少年儿童在老师的指导下展开丰富的课余活动,刺绣啦,书法啦,手风琴啦,学习了技艺,充实了心灵,在中外宾客的镜头中,每一张脸都笑成了花,仿佛在说:我们的生活多幸福啊。
随后是精彩纷呈的少年儿童文艺汇演,孩子们展示了高超的艺术技能,叫人唏嘘不已叹为观止,那么小的小姑娘怎么可以转那么多圈、翻那么多跟头啊。
如果说小朋友的表演是一派纯洁活泼欢乐可爱,那晚上在“亚洲最大十五万人”的“五一”体育场上演的《阿里郎》无疑是朝鲜人民艺术成就的颠峰巨献。
十多万人演来波澜壮阔辉煌浩荡情深意切光耀四海,好比奥运会开幕式,那张艺谋一定看过《阿里郎》。
由于眼下恰逢朝鲜每年8月到10月的“阿里郎节”,而我又不巧是记者,所以要多交30欧元的“采访费”,可惜我那才18-55的镜头啊。
第三天,南行两个半小时至开城,这里是古代高丽的首都,如今已然荒废,高丽博物馆是落寞的韩式院落。
距开城八公里就是有名的板门店,内有朝美停战谈判所、签字大厅、北南军事分界线会议场,那蓝色的小房子曾出现在李英爱演的《共同警备区JSA》,以南四公里就是JSA:Joint Security Area。
进入军事区,就有驻地军官来做我们的导游,我们分到的是两星两杠,中校,和他拍照要有狗仔精神,团里的唐僧同学和我默契搭档,终有斩获,详见稍后发布的照片。
回平壤,参观美军“间谍船”,船上的dvd循环播放一出揭露“美帝国主义丑恶罪行”的政治讽刺剧。
万景台绿树成荫,金日城故居坐落于此,可审美疲劳。
友谊商店,那人参糖、高丽参不是我的款,购物所得是在酒店楼下买的朝鲜小娃娃。
钻进深达100米的平壤地铁很好玩,巨大的壁画和吊灯营造出地下宫殿,沉默的人民如织如流。
而地面交通里,有中国、捷克和德国制造的公交车和有轨电车,具有圆润怀旧的工业线条。
晚上无事,早早回酒店歇了,我们的房间到底有没有窃听器呢?
第四天是告别的日子,最后参观了平壤凯旋门和主体思想塔,由于平壤人民正在金日城广场集会排练团体操,为10月10日的朝鲜劳动党60岁生日献礼,所以我们只能远眺大同河对岸的人山人海。
平壤绿化优美,就像一个大花园,广种树木,遍植花草,居民楼散布期间,这里没有繁华的商业区,生活所需全在居民楼的解决,小卖部、餐厅和理发店一应俱全,几栋楼间还设有五彩儿童乐园。
青年人常常泛舟河上、波光鳞鳞,或者结伴野炊、歌声嘹亮。
女孩都是白衬衫蓝裙子,瘦瘦的,很素净。
这里的人民心地单纯、生活简朴,安心学习、踏实工作、集体活动、努力跳团体操,各行各业,工资就六百来块,也不愁吃穿的样子。
眼前的许多场景不久前就存在于中国,就连我们八零年代的都不由感叹一下,好似时光倒流三十年。
可是,不用觉得人家的命运可悲可叹,地球上,国家面貌和意识形态理当呈现多元,自由民主开放是一种姿态,这样偏执狂似的崇拜热爱、绝对得可以地坚定理想,独存于世又何妨?
最后说说吃饭问题——吃饭是大问题,这三天把我饿坏了,虽然团餐里有听上去很美的朝鲜烧烤和火锅,有看上去很美的香山宾馆风景如画午餐、开城金光闪闪皇家午餐,可是那泡菜泡菜非我所爱,全靠薯片饼干花生米充饥,看到雪碧就欢天喜地起来,最后来到沈阳桃仙机场,几乎是怀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奔向肯德鸡、拥抱鳕鱼堡——那我可以自豪地宣布:这三天,我可没有浪费伟大光荣的社会主义朝鲜人民的一粒米,一口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