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阳峰,庐山的最高峰,海拔1474M。形态圆滑平和。但就是这个圆滑平和的山峰,却让我体会了户外生涯以来最为惊险难忘的旅程。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那份记忆却牢牢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亦不愿意忘却,于是将我的笔把它留下来。
先介绍一下我们的队伍吧:
领队:苹果皮一头疯驴,在2006年利用自己的探亲假一个人环游大香格里拉。专挑自虐线路行走。越是没有路的地方就越有他的踪迹。我们背地说他简直是个铁人,从来不见他累,是坛子里的自虐招牌。
副领队:风之翼我们的组织者,没他的户外店和俱乐部,就没有我们的户外团队,我的户外生涯也是从这里正式开始。风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曾经把大西北跑了个遍,最令我们佩服和服从他的是他是一个到过珠峰的人。户外的狂热爱好者,我们当仁不让的老大。
队员:我——北极森林;唐山大兄——我的男朋友,也是他把我带入这项运动;小甘——我们的好朋友,唐山的生意合伙人;猪宝宝——小甘的LP,一个超级能干可爱的胖丫头;唐老鸭、石头——在这里初识这一对,唐老鸭实在是只疯鸭子,也是群里的活跃分子,似乎从来不会累,她总是能带着我们激昂于山林之间,石头是她的完美搭档,总是默默地在边上守护着;吉利——83年的小男孩,热衷于外语和户外,也是自虐派,体力很好,FB活动从来看不到他的影子;丫雅——非常热爱户外尤其是自虐,体力也很不错,是头有经验的老驴;远游客——这次出行年纪最大的长者,大约在40多岁,这样年纪能走下来这次行程非常不容易;冷空气、冰冻矿泉水——一对年轻的情侣,被唐老鸭称为金童玉女。
会当凌绝顶
九江风之翼户外运动俱乐部定的线路,难度级别是较困难,但对于我这初出茅庐的小驴来说,对于困难这个词是没有多少概念的,参加此次的活动只是因为大汉阳峰是庐山最高的山峰,十几年身在庐山中,却从未到达过顶点,一直是一种遗憾。一直以为庐山的顶点应该是险峻而崇高的。但到达了这个顶点之后才发现它平滑得令人失落,到是这一路的过程,却是最令我念念不忘的最精彩的记忆。
其实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第一天的行程严重地证实着鲁迅先生的这句名言。记不清有多少次,我们用手拔开层层的荆棘和人高的灌木丛,为了前行的道路。领队苹果皮带着一把短刀,在前面为我们开路。其实即便是他,也并没有把握从哪里到达汉阳峰,只是清楚地知道,汉阳峰所在的那个方向,偶尔我们也可以从树木间隙看到汉阳峰那圆圆的山包。每一眼看到它,都给了我们前行的动力,那就是我们的行走精神的来源。
路边的午餐
中午饭是路餐,但直到1点半才吃,因为实在没有可以合适下包的地方,沿途的路不是悬崖就是荆棘丛生,乱七八糟的树枝相互交*着,衣服和包包时常被某种带刺的藤蔓挂住,无法转身,无法退后,无法坐下,路总是斜的,我们侧着身子,一会儿把重心偏到左边,一会儿又偏到右边,脚的一边,是断裂的土层,稍有不慎,就可能跌下去,虽说有层层的树木保护,但是一旦跌下去只怕是满脸划痕了。
快到一点时,我们终于走到了一个山脊,突然感受到冷风迎面刮来,仿佛要穿透骨头,这里终于有较为平坦的地面,山脊大约宽2-3米,中间地面大约宽度不到1米,刚好可以坐下休息,我们立即放下沉重的登山包,一屁股坐下,那一刻真想一辈子这样坐着,不再起身。大家早已饥肠辘辘,一个个掏出自带的干粮狼吞虎咽起来,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次自虐的旅行,因此为了减轻重量我只带了压缩饼干和水,幸亏有大家带的各种不同的东西分享,桔子、榨菜在这个时候简直就成为了天上仙人的玉食,千金难求,经验丰富的苹果皮就带了这两样东西,我们大家也毫不客气地分而食之。在平日的生活中,再好的饭菜似乎都味同嚼蜡,在路餐时却是吃任何东西都味美无比。
光荣的荆棘路
后来有驴友说,参加过汉阳峰自虐的每个人都是英雄。这也是我一直引以为荣的一次出行。和生活一样,光荣的道路总是荆棘丛生的,户外的乐趣也正在于此——一次又一次超越自我的快乐和自豪。
这次的出行,于我来说,最难走的一段,莫过于中间某段的穿越茅草丛。走到那一片茅草丛前时我简直有些发晕了,那一大片密密的茅草远远高过于小个子的我,而我们就必须从这一堆茅草中穿过去。咬着牙,我只能用双手护住脸,往那里面扎去,我尽量走得快一些,因为没有冲锋衣,只怕我的运动服早已经划破了。看不见前面的路,也不知道这段路走了究竟几分钟或是十几分钟,终于走出来时我有一种浴火重生的感觉。
中间有两次我们走到了绝路,前面是高高的岩石峭壁,根本无法上行,不得不退回重新探路,幸好走错的路不是太长,都没有超过20分钟。下午的某个时间,我们正走着,上行的坡度大约在七十度左右,后面的人基本上顶着前面的人的脚向上爬,大家都手脚并用,一个小树桩,一根细藤条,都是我们的支撑点。正走着,忽然听到前面的人惊呼“不会吧,悬崖啊!”。我们的心顿时也紧了起来。我走到上面一看,果然是一段悬崖,岩石是垂直下来的,大约有十几米,石头上长满了细长的草,下面就是万丈悬崖,更郁闷的是我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带绳子。只能攀着岩石上长的草爬上去,幸亏我的个子小巧,我一手攀住一大把草,凭着鞋的摩擦力,顺利地上到石头上面,爬过那块大石,前面一条清晰可见的小路出见在眼前,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的男朋友唐山大兄可没有那么幸运,他体型和体重都很大,惊惶无比,乍一看到悬崖,死死地抱住支撑的松树,不肯往上爬,但又不得不走,走到这里,我们已经走了快七、八个小时,回去完全是不可能了。他只好把手深深地抓入草丛根部的土中,一步步地攀了上来。
最可爱的是小甘,这是他户外的第一次出行,就碰上这样艰难险阻的路,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以前在唐山,那儿可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哪里见过这样的地形,而且他一直自称他有些恐高,呆在那里一直不敢上,后面的吉利见状,走到前面,一边拉住小甘的手,一边向上攀,硬是把小甘拖了上来。上来后吉利一直笑说拖着小甘时他浑身都在发抖,脚都没有着地,如果没有吉利的生拉硬拽,小甘是绝对不可能爬上这段路程,这也成为了小甘后来念念不忘的记忆。而吉利则是他念念不忘的救命恩人。
丛林夜行
原本计划是六点钟到达汉阳峰附近扎营,可是到了六点的时候,汉阳峰仍在前面稳稳地立着,一眼看过去大约还得有2个山头,队员们都有些疲惫了,一个个接二连三地问领队还有多远,苹果皮果断地说“还有两个山头,翻过这两个就到了。”这给了我们巨大的动力,想着再过两个山头就可以住进温暖的帐篷了,大家又有了精神。走着走着,两个山头很快过去了,但我们前进的脚步仍然没有停下,苹果皮仍然在鼓励我们说前面还有2个山头,翻过就到了。
天浙浙黑了,我们带的水基本上都已经喝完了,我们带了四瓶盐汽水,还有两瓶矿泉水,都已经只余下空瓶子了。我的包里只有两块压缩饼干,太干了,我们都没有想吃的欲望,以前也没有发现压缩饼干原来这么难吃。老大拿出了公共食品里的火腿肠,一人分了一根。我吃了一半,仍然很干,只想吃些有水分的东西,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只有一瓶水了,从前面递到后面,一人喝了一点。远游客还带了白酒,但是我从来就不会喝酒。吃的东西都是冷冰冰的,山风开始刮了起来,好像从皮肤到肠胃都是冰的,我们都歇下来,把自己带的所有的衣物都加在上了身上,还是很冷。背上的背包阻挡了一些风,但是肩膀早就痛得麻木了,因为包不是很合适,腰没有办法卡紧,重量都压在肩上和髋上,髋骨也生疼着。
我们体力都渐渐不支,队伍也越走越慢,大家都是走上十几分就要休息一会儿,只有苹果皮仍然精神矍烁地在前面探着路,不时地要我们原地休息,他再到别处去探探。晚上的山风像海浪一样,一重又一重的刮来,声音分外地大,松林“哗哗”地和着,每一波的风刮来,便是从里到外透骨地寒冷。因为疲惫,大家的话都少了许多,只有猪宝宝仍然很热闹,一路上叫着回去要吃火锅,香香的火锅好像已经摆在眼前了似的,这也给了我们不少的精神鼓励。
大约在晚上10点左右,我们穿过了一片长长的毛竹林,大家都稍稍加快了脚步,为了防止有人掉队,过了一会就得从头到尾报一遍数。不知不觉我们走出了层层树林和草丛,前面似乎都是一片岩石,而且路很陡,因为晚上看不太清楚,只能顺着攀爬。当我爬到那片石头的顶上时,简直就兴奋得要叫出来了,所有的景色一览无余地出现在眼前,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峰,山下万家灯火,也许人们都已经吃完晚餐,正在家里打牌或者是看电视吧,孩子一定在做作业或是偷懒吧,远处是长长的公路和大桥,上面成排的灯分外地美丽,头顶上是无垠的星空,和山下的灯火融成一片。这也许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色吧,当一个人又饿又累时,忽然惊见这些自然的美丽,好像一下就忘记了所有的疲惫和饥饿,精神早已经超然物外了。
伴着这样精神的振奋,我们又继续了前行的道路,前面的人已经过去了,回过头告诉我“过来小心点,这两边的草都是悬空的,中间只有一条只能容下两只脚并排的小路”,我一听冷汗都要下来了,不敢迈出脚,唐山赶紧借了远游客的登山杖给我,我一边探着路一边走,后面的人则紧跟着我的脚步,终于顺利地过了那一处,听老大说这就是所谓的刀刃形的山脊,只可惜不是白天,无法一见它的真面目,留下的印象就是一片黑色的影象。
扎营
这样一路走来,扎营简直成了一个美好的愿望,前面走的路没有一个可扎营之处,偶尔有的平地也只够一个人坐下来,而且也没有水源,风还很大。大家都不太提汉阳峰这个词了,只想着快点找一个可以扎营的平地。可是前进的路好像永无止境,休息,继续走,休息,再走……这样的过程一直重复着,那半根火腿肠仍在我背包外面的小口袋,太冷让我没有丝毫想吃的欲望,这个时候,哪怕是一口热水都能让我亢奋无比,可是在深夜的山林里,这实在是个遥不可及的奢望。终于经过了一个平地,我们都期待着扎营在此,苹果皮却这里山风太大,不宜扎营,又继续走去。
再问苹果皮时,他却也不知道我们身在何处,还要走多久,听到这样的回答,精神一下子坍塌了,背上的背包好像越来越沉重,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肩膀好像要裂开,它已经承受了一整天这样的重量了,一直被背包的腰带磨着的髋骨似乎早就破了,头痛欲裂,有点昏沉,我的包从背上滑落了下来,精神的力量已经缩小到无法控制躯体,我站住了,我不想走了……风老大从后面走了过来,有些惊讶,他一直认为我的体力是不错的,他帮我背起了包,唐山带着我,我们一起继续向前走去。
看到我的倒戈,其他人也开始没有了精神力量,猪宝宝、吉利、丫雅、冷空气等都开始有些不想走了,我们又到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很整齐很高大的树林,树与树间距大约有2米的样子,足够扎下帐篷。但是苹果皮认为风很大,仍然想要往前走,唐山却直接把包放下,径直跑去看了说“就在这扎了,可以扎,没问题的”,这一放,大家立即都放下了包,老大和苹果皮见状,让我们就地休息,他们再去前面看了看,回来告诉我们说前面的地面很好,于是我们营地终于有着落了。从早晨8点半开始爬山,至此时已经是晚上将近12点!我们差不多整整走了16个小时!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铺地垫,扎帐篷,帐篷一搭好我们都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终于能睡到软和的睡袋了,终于可以舒展筋骨,简直舒服到了天堂。远游客拿出了他的那瓶白酒,会喝酒的人都一人分了一点,公共食品的方便面也拿了出来,因为没有水源可以煮,有些肚子饿的就干脆干吃。风老大那里居然还剩了一个苹果,我们十三个人每个人分得了一口,这是我们最后吃到的圣宴。小甘原本是不吃苹果的,二十多年他连苹果味的饮料都不喝,这是这次吃起来却是如同甘霖,回家后他还积极地要买苹果吃呢。户外的力量何其大!
尾声
这次旅程到这里也基本上可以收尾,因为第二天的路乏善可陈。第二天清晨起床后我们才发现我已经到达了汉阳峰脚下,从营地上到汉阳峰只用了20分钟左右。汉阳峰的风景也很一般,圆圆的山头,树木丛丛的,顶上有一个碉堡,我们爬到碉堡上面,集体留影作为纪念。碉堡的下面,垃圾成堆,我们在老大的带领下把那些不可降解的垃圾尽量地都装走了。
回来走的是汉阳峰景区出去的路,经云雾茶园出到仰天坪路,下午1点多钟的时候,在一个小茶园里我们终于找到了水,吃上了两天来的第一顿热餐——煮方便面、米饭,饭后还烧了些茶喝。走到仰天坪的公路上。当我们见到了这两天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仰天坪公路边修理房子的工人时,不禁齐声欢呼起来,我们,又回到人间了。从仰天坪路走回到牯岭镇街上,我们又走到了下午6点,虽说路程很长,却一直是在走公路,因为没有太大的意义,此处也就不多述了。
很久没有出来活动了,我只能抱着这点回忆坐在电脑前,日子虽说无聊却仍要过,我想那天晚上在那个刀刃形的山峰时,我是多么羡慕现在的我呀,可以随时随地的有水喝,可以吃任何自己想吃的东西,那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走出那片山林,前程是那么扑朔迷离,现在,我却坐在这里怀念那个晚上了。户外其实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啊,当我们庸庸碌碌时,可以选择一种方式让我们从平凡中走出来,体验那些不平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