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岛的酒店设计优雅别致
苏梅岛还是那个苏梅岛,如果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比以前更漂亮了,只是这漂亮已无关居民。一个美丽新世界在他们眼皮底下建立起来了,不是电视上的画面,关掉就消失,而是可以触摸、看见、对话且不会消失的世界。从物理距离上来说,他们距离这个世界只有一条马路之遥,但从社会距离上而言,这条不设防的马路就像柏林墙一样无法逾越。从前的生活也许谈不上幸福,但无非是由琐碎的烦恼一点点消磨掉的平静岁月,和世上大多数人的日子并没有太多不同,而现在,则无端端地要体会另一种深层次的痛苦了。飞机将一些陌生人带到他们世代居住的土地,把树砍倒,造起房子,将大海和沙滩据为己有。
那些陌生人,睡在面向大海的豪华房间,白色的床幔在风中飘动,阳光透过半开的天窗,照在撒了玫瑰花的大理石浴池中,白色的果盆装着切好的菠萝、西瓜和苹果放在光滑的书桌上,银色的刀叉闪闪发亮。那些陌生人,赤着脚从打了蜡的地板上走过,从宽敞明亮的卧室走到面朝大海的阳台,在白色遮阳伞下喝掉一瓶瓶冰镇啤酒,看太阳渐渐染红海水,将天地消失在黑暗中,看月亮慢慢从水中升起,在漆黑夜空中幽幽闪光。然后这些陌生人,穿着漂亮的衣服到四面敞开的餐厅吃饭,在铺了亚麻桌布点着蜡烛的桌子上,在皎洁的月光下,看着黑漆漆的大海,在海浪拍击岩石的节奏声中,一口口吃掉来自这片海洋和土地的丰厚供礼。这些不请自来的陌生人,住着这里最好的房子,吃着这里最好的食物,欣赏着这里最美丽的风景,那么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好像上帝清楚安排地一样无可置疑。而这块土地上的皮肤黝黑主人,则渐渐发现学习之必需,学习侵略者的语言和文化,使自己能被侵略者所用,学习侵略者的爱好和习惯,使自己能被侵略者所爱,在自己的土地上,自己的家园里,学习做一名奴仆。
从1970年到现在,陆续有三百多家酒店在那条分隔两个世界的环岛马路后建了起来,从十几美金的普通房间到上千美金的豪华酒店。但即便如此,这个小岛依然拥有一种朴素的气质,未被消磨殆尽。出于这个原因,我挑选了一家颇具原始美的度假村,自然、安静、舒适、雅致:CENTRAL SAMUI VILLAGE。位于苏梅岛的尽头,55美金,绝对物超所值。大多数海滨酒店造在弧形沙滩后面,白色细沙仿佛镶在海边的银带,绵绵数里,游泳嘻戏固然很方便,但看海则略显喧闹了些。又因为这样的位置好像是在一只香蕉的中部,眺望大海时难免看见香蕉两头的杂物。CENTRAL SAMUI VILLAGE则位于一片外凸的海岸,仿佛是在香蕉的顶部,放眼望,海是纯粹的海,浩瀚辽阔、一览无余,因为远离喧嚣的沙滩,对海的欣赏便往往是私密的,孤独的,属于海和你个人的,有种尊崇的味道。这样面朝大海,背倚青山的独特位置,使它更像一个拥有大海的私家园林。敞开的大堂建在山顶,青石地板,藤椅沙发,懒洋洋的风慢吞吞地穿过大堂,轻轻碰了碰我们的手,再滑开去。要进房时,便要走一段山路。依山而建的小木屋,错落在密林花丛之间,矮矮的顶,褚红的墙,谦和地融入山石草木处,毫不张扬。拾阶而行,蜿蜒曲径都在浓荫的掩映下,细风掠过,有厚厚的叶子或黄花应声落地,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绿叶叠花、垒果缀枝自脚下一路蔓延。抬头望,树林给蓝天留下一片空间,澄澈无云。滋润菠萝的潮湿空气包围着我们,渗入鼻翕股淡淡的甜,若有若无。前方往下,海就在不远处,但被绿荫遮避了视线,然而海的气息无所不在,侵蚀神经。那不是香水、脂粉或世间任何其它的气息,而是混合了蔚蓝大海和世代繁衍于此的无数动植物的气息,包含了生命最初细胞的大海,和慷慨抚育世间万物的大地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