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山南水北

山南水北  点此进入淘宝搜索页搜索
  特别声明:本站仅为商品信息简介,并不出售商品,您可点击文中链接进入淘宝网搜索页搜索该商品,有任何问题请与具体淘宝商家联系。
  參考價格: 点此进入淘宝搜索页搜索
  分類: 图书,文学,中国现当代随笔,

作者: 韩少功 著

出 版 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5-1字数:版次: 1页数: 297印刷时间:开本: 大32开印次:纸张:I S B N : 9787020064656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同志时代归来,报告政府人在江湖在后台的后台,大题小作马桥词典暗示。

小说只意味着一种精神自由,为现代人提供和保护着精神的多种可能性空间。包括小说在内的文学使人接近神。如此而已。

本文集收入了韩少功的一些主要作品,收录作品《地图上的微点》、《山南水北》、《小红点的故事》、《墙那边的前苏联》、《寻找主人的船》、《带着丈夫出嫁》等。

内容简介

这套文集收入了韩少功的主要作品,占发表总量的七八成左右。借此次结集出版机会,作者对其中部分作品做了修订。

所涉及的情况,大致可分为三种:

一是恢复性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以来,中国内地的出版审查尺度有一个逐步放宽的过程,作者自主权一开始并不是很充分。有些时候,特别是在文学解冻初期,有些报刊编辑出于某种顾忌,经常强求作者大删大改,甚至越俎代庖地直接动手——还不包括版面不够时的偶然剪裁。这些作品发表时的七折八扣并非作者所愿,在今天看来更属历史遗憾,理应得到可能的原貌恢复。

二是解释性的。中国现实生活的快速变化,带来公共语境的频繁更易。有些时隔十年或二十年前的常用语,如“四类分子”“生产队”“公社”“工分”“家庭成分”等,现在已让很多人费解。“大哥大”“的确良”一类特定时期的俗称,如继续保留也会造成后人的阅读障碍。为了方便代际沟通,对某些过时用语给予了适当的变更,或者在保留原文的前提下略加解释性文字。

三是修补性的。

目录

自序

1 扑进画框

2 地图上的微点

3 回到从前

4 残碑

5 耳醒之地

6 拍眼珠及其他

7 智蛙

8 笑脸

9 准制服

10 特务

11 怀旧的成本

12 开荒第一天

13 治虫要点

14 村口疯树

15 月夜

16 瞬间白曰

17 太阳神

18 蠢树

19 再说草木

20 红头文件

21 CULTURE

22 每步见药

23 养鸡

24 小红点的故事

25 无形来客

26 晴晨听鸟

27 鸟巢

28 忆飞飞

29 雷击

30 守灵人

31 中国式礼拜

32 开会

33 船老板

34 藏身入山

35 塌鼻子

36 神医续传

37 老地主

38 卫星佬

39 意见领袖

40 面子

41 诗猫

42 猫狗之缘

43 山中异犬

44 三毛的来去

45 感激

46 窗前一轴山水

47 墙那边的前苏联

48 当年的镜子

49 知情人

50 隐者之城

51 邻家有女

52 笑大爷

53 垃圾户

54 最后的战士

55 老逃同志

56 寻找主人的船

57 一块钱-摇

58 月下狂欢

59 农痴

60 一师教

61 非典时期

62 青龙偃月刀

63 瓜菜

64 非法法也

65 疑似脚印

66 哲学

67 空山

68 天上的爱情

69 庙婆婆

70 野人

71 野人另一说

72 气死屈原

73 兵荒马乱

74 带着丈夫出嫁

75 豪华仓库

76 蛮师傅

77 欢乐之路

78 口碑之疑

79 很多人

80 认识了华子

81 也认识了老应

82 蛇贩子黑皮

83 雨读

84 时间

85 你来了

86 守秋

87 夜半歌声

88 各种抗税理由

89 另有一说

90 李家兄弟

91 十八扯

92 相遇

93 老公路

94 老地方

95 待宰的马冲着我流泪

96 另一片太空

97 秋夜梦醒

98 遍地应答

99 在天空

附录:理想的、或非理想的生活——对话韩少功

书摘插图

1. 扑进画框

我一眼就看上了这片湖水。

汽车爬高已经力不从心的时候,车头大喘一声,突然一落。一片巨大的蓝色冷不防冒出来,使乘客们的心境顿时空阔和清凉。前面还在修路,汽车停在大坝上,不能再往前走了。乘客如果还要前行,投访蓝色水面那一边的迷蒙之处,就只能收拾自己的行李,疲惫地去水边找船。这使我想起了古典小说里的场面:好汉们穷途末路来到水边,幸有酒保前来接头,

一支响箭向湖中,芦苇泊里便有造反者的快船闪出……

这支从古代射来的响箭,射穿了宋代元代明代清代民国新中国,疾风嗖嗖又余音袅袅——我今天也在这里落草?

我从没见过这个水库——它建于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是我离开了这里之后。据说它与另外两个大水库相邻和相接,构成梯级的品字形,是红色时代留下的一大批水利工程之一,至今让山外数十万亩农田受益,也给老山里的人带来了驾船与打鱼一类新的生计。这让我多少有些好奇。我熟悉水库出现以前的老山。作为那时的知青,我常常带着一袋米和一根扁担,步行数十公里,来这里寻购竹木,一路上被长蛇、野猪粪以及豹子的叫声吓得心惊胆颤。为了对付国家的禁伐,躲避当地林木站的拦阻,当时的我们贼一样昼息夜行,十多个汉子结成一伙,随时准备闯关甚至打架。有时候谁掉了队,找不到路了,在月光里恐慌地呼叫,就会叫出远村里此起彼伏的狗吠。

当时这里也有知青点,其中大部分是我中学的同学,曾给我提供过红薯和糍粑,用竹筒一次次为我吹燃火塘里的火苗。他们落户的地点,如今已被大水淹没,一片碧波浩渺中无处可寻。当机动木船突突突犁开碧浪,我没有参与本地船客们的说笑,只是默默地观察和测量着水面。我知道,就在此刻,就在脚下,在船下暗无天日的水深之处,有我熟悉的石阶和墙垣正在飘移,有我熟悉的灶台和门槛已经残腐,正在被鱼虾探访。某一块石板上可能还留有我当年的刻痕:一个不成形的棋盘。

米狗子,骨架子,虱婆子,小猪,高丽……这些读者所陌生的绰号不用我记忆就能脱口而出。他们是我知青时代的朋友,是深深水底的一只只故事,足以让我思绪暗涌。三十年前飞鸟各投林,弹指之间已不觉老之将至——他们此刻的睡梦里是否正有一线突突突的声音飘过?

巴童浑不寝,夜半有行舟。这是杜甫的诗。独行潭底影,数息身边树。这是贾长江的诗。云间迷树影,雾里失峰形。这是王勃的诗。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这是孟浩然的诗。芦荻荒寒野水平,四周唧唧夜虫声。这是《阅微草堂笔记》中俞君祺的诗。……机船剪破一匹匹水中的山林倒影,绕过一个个湖心荒岛,进入了老山一道越来越窄的皱折,沉落在两山间一道越来越窄的天空之下。我感觉到这船不光是在空间里航行,而是在中国历史文化的画廊里巡游,驶入古人幽深的诗境。

我用手机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在柴油机的轰闹中听不太清楚,只听到他一句惊讶:“你在哪里?你真地去了八溪?”——他是说这个乡的名字。

为什么不?

“你就打算住在那里?”

不行吗?

我觉得他的停顿有些奇怪。

融入山水的生活,经常流汗劳动的生活,难道不是一种最自由和最清洁的生活?接近土地和五谷的生活,难道不是一种最可靠和最本真的生活?我被城市接纳和滋养了三十年,如果不故作矫情,当心怀感激和长存思念。我的很多亲人和朋友都在城市。我的工作也离不开轰轰城市。但城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越来越陌生,在我的急匆匆上下班的线路两旁与我越来越没有关系,很难被我细看一眼;在媒体的罪案新闻和八卦新闻中与我也格格不入,哪怕看一眼也会心生厌倦。我一直不愿被城市的高楼所挤压,不愿被城市的噪声所烧灼,不愿被城市的电梯和沙发一次次拘押。大街上汽车交织如梭的钢铁鼠流,还有楼墙上布满空调机盒子的钢铁肉斑,如同现代的鼠疫和麻疯,更让我一次次惊悚,差点以为古代灾疫又一次入城。侏罗纪也出现了,水泥的巨蜥和水泥的恐龙已经以立交桥的名义,张牙舞爪扑向了我的窗口。

“生活有什么意义呢?”

酒吧里的男女们疲惫地追问,大多找不出答案。就像一台老式留声机出了故障,唱针永远停留在不断反复的这一句,无法再读取后续的声音。这些男女通常会在自己的墙头挂一些带框的风光照片或风光绘画,算是他们记忆童年和记忆大自然的三两存根,或者是对自己许诺美好未来的几张期票。未来迟迟无法兑现,也许永远无法兑现——他们是被什么力量久久困锁在画框之外?对于都市人来说,画框里的山山水水真是那样遥不可及?

我不相信,于是扑嗵一声扑进画框里来了。

2. 地图上的微点

几年前我回到了故乡湖南,迁入乡下一个山村。这里是两县交界之地,地处东经约一百一十三点五度,北纬约二十九度。洞庭湖平原绵延到这里,突然遇到了高山的阻截。幕阜山、连云山、雾峰山等群山拔地而起,形成了湘东山地的北端门户。它们在航拍下如云海雾浪前的一道道陡岸,升起一片钢蓝色苍茫。

山脉从这里跃起,一直向南起伏和翻腾,拉抬出武功山脉和罗宵山脉,最终平息于遥不可及的粤北。我曾找来一本比一本比例尺更大的地图,像空降兵快速降低高度,呼呼呼把大地看得越来越清楚,但最终还是看不见我的村庄。我这才知道,村庄太小了,人更是没有位置和痕迹。那些平时看起来巨大无比的幸福或痛苦,记忆或者忘却,功业或者遗憾,一旦进入经度与纬度的坐标,一旦置于高空俯瞰的目光之下,就会在寂静的山河之间毫无踪迹——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也永远不会发生。

浩阔的地貌总是使人平静。

3. 回到从前

20世纪70年代初期的知青小土屋至今尚存。笔者当时住当中一间。右边已被土砖封门的一间,住过《爸爸爸》中主人公的原型。

我在地图的一个微点里存在过,当过六年的插队知青,至“文化革命”结束才进入另一些微点,比如大学和都市。我在更微点的大楼和更更微点的公寓和更更更微点的房间里突然两鬓生霜。

有人把我的村庄叫作“马桥”。其实“马桥”是我在某篇小说中一个虚构的地名,也是中国农村常见的地名,与我的去向没有特别关系。还有记者说过,我移居乡下是出于对文坛的失望——这是指我卷入了90年代一场思想冲突,不料招怨于一些论敌,受到媒体上谣言浪潮的狠狠报复。其实,这位记者并不知道,早在风波发生之前,我已在山里号下了宅地,盖起了房子,与报复毫无关系。甚至早在80年代我进入城市不久,我妻子就在一篇文章里就透露:“我们有一个小小的秘密现在不说。”——那个秘密其实就是将来返乡的打算。

实在是蓄谋已久。

我生性好人少而不是人多,好静而不是好闹。即便是当知青的时候,除了贫困让人深深焦虑,大自然的广阔和清洁从不让我烦恼,并且在后来很多文学作品中一直是我心中的兴奋。进入城市以来,我梦得较多的场景之一就是火车站,是我一次次迟到误车,是我追着车尾的好一番焦急和狼狈——却不知道我为何要上这一趟车。我猜想这无非是一种提醒,是命运召唤我去一个未知之地。

我居住长沙或海口的时候,也总是选址在郊区,好像城市是巨大的旋涡,一次次把我甩到了边缘,只要高楼丛立的城市旋转得更快一点,只要我捏住钥匙串的手稍稍一松,我就会飞离一张张不再属于我的房门,在呼啦啦的风暴中腾空而去,被离心力扔向遥远的地方。

1971年的农历除夕,我决心逃离农村。深夜的炉火奄奄一息,几位从各地回城探亲的知青围炉聚首,久久地沉默无言,只有长吁短叹。一个胆大妄为的地下圈子,曾投入诗歌、哲学以及有关毛泽东的辩论,眼下已经情绪降温。不知是谁,仍以革命家的口吻发出宏论:去他妈的农村!我们都应该进城,应该成为知识分子!只有知识分子而不是农民才是革命的火车头!

我们几个乳臭未干的中学生,羞于抱怨农村的艰苦和青春的苦闷,却乐于夸张自己的历史责任。既然喂猪不好玩了,农民夜校不好玩了,小提琴与演出队也不好玩了,那么,“知识分子”四个字真是令人神往。我们不自量力地迅速决议:谁进入哲学,谁进入史学,谁进入外语,谁进入经济学……至于我,年龄最小,什么也不大懂,就捡了文学这个象征性和简易性的差事,如同在总攻击开始时跟着扔扔石头。

三十年过去了,回想起当年那个浪漫的除夕,回想起当时大家很搞笑的紧紧握手和暗语接头:“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朋友们早已从一部想象的激情政治电影中回到了平庸的现实生活。一语居然成谶:那一次除夕的聚会者,其大多数后来果然成了教授、画家或者作家,完成了地下团伙派定的任务。不过,时代已经大变,市场化潮流只是把知识速转换成利益,转换成好收入、大房子、日本汽车、美国绿卡,还有大家相忘于江湖后的日渐疏远,包括见面时的言不及义。

如果不是餐宴,有些人哈欠连连,甚至找不到见面的借口。“革命”在哪里?“消灭法西斯”和“自由属于人民”是否从来只是一句戏言?

又有一名老知青去世了,是失业以后无钱治病而夭折的。加上以前的两位,已有三名同伴离我而去。这是成功人士圈子以外的事情。更多的工人在失业,更多的农民在失地,更多的垃圾村和卖血村在高楼的影子里繁殖,这也是成功人士圈子以外的事情,而且从来不会中断圈子里的戏谑,甚至不能在宴会上造成哪怕一秒钟的面色沉重。但沉重又怎么样?脸色沉重以后就不再炒卖楼宅、不再收罗古玩、不再出国度假、不再对利益关系网络中所有重要人物小心逢迎了吗?不,生活还是这样,历史还是这样。及时的道德表情有利于心理护肤,但不会给世界增加或减少一点什么。

我感到心跳急促,突然有一种再次逃离的冲动——虽然这一次不再有人相约。我也许该走远一点,重新走到上一次逃离的起点,去看看我以前匆忙告别的地方,看看记忆中一个亮着灯光的窗口,或是烈日下挑担歇脚时一片树荫——是不是事情从那里开始错起?人生已经过了中场,留下大堆无可删改的履历,但我是不是还异想天开地要操着橡皮擦子从头再来?

一个葡萄园里的法国老太婆曾向我嘟哝:“接近自然就是接近上帝。”问题是:我相信上帝吗?相信那个从来只会转移苦难但从来不会消除苦难的上帝吗?相信那个从来只会变换不公但从来不会取消不公的上帝吗?相信那数十个世纪以来一直推动我们逃离但从不让我们知道理由所在和方向所在的上帝吗?

我喜爱远方,喜欢天空和土地,只是一些个人的偏好。我讨厌太多所谓上等人的没心没肺或多愁善感,受不了颇繁交往中越来越常见的无话可说,也只是一些个人的怪癖。我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连自己有时也不喜欢。我还知道,如果我斗胆说出心中的一切,我更会被你们讨厌甚至仇视——我愿意心疼、尊敬以及热爱的你们。这样,我现在只能闭嘴,只能去一个人们都已经走光了的地方,在一个演员已经散尽的空空剧场,当一个布景和道具的守护人。

我愿意在那里行走如一个影子,把一个石块踢出空落落的声音。

这与上帝没有关系。

在葬别父母和带大孩子以后,也许是时候了。我与妻子带着一条狗,走上了多年以前多年以前多年以前走过的路。

4. 残碑

八溪乡座落在雾峰山下,原是雾峰乡的一部分,直到大水库建成以后,才与大水对岸分隔开来,单独建制为乡。这是个地广人稀的小乡,与邻县的山脉相接。二十世纪前期共产党领导的农民革命,一场改变了很多人命运的大乱,就是从山那边轻易地呼啸而来。

这里至今还留有一块青石碑,上面一些不无漫漶残损的刻字,记录着两百多位死者的姓名,记录着那一段动荡。

当时来了两三个陌生人,大家以为不过是油贩子或者盐贩子,没当回事。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来“接头”的,据说谁不与之“接头”,谁的门口就可能贴上白纸条,就可能招来大祸。终于有一天,刺耳的锣声在山沟里响成一线,有人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到处跑。大家一看,那是有名大豪绅吴四老爷的脑袋。人们这才知道革命已经发生,穷人都可以到吴四老爷家去分粮食、烧地契、搬花床、抬腌坛了,老光棍甚至可以到那里去分老婆了。

乾坤倒转,茶峒立刻拉起了红军的队伍,连一个十三岁的小篾匠,转眼就挂上红袖章,成了一个什么连长(国华爹说的)。他胆子天大,出手最狠,但个头太矮小,杀人的时候,要站到板凳上,要双脚往上跳,刀片才够得着对方的脑袋。在一些人的喝彩之下,他抱着刚刚倒下的尸体,嘴巴对准无头的颈口,呼呼呼大饮其血(吴焕明说的)。

他的勇敢声名大震,后来成为红匪中的一名将军也不足为奇。在一个皇权崩溃以后的大国,新政府虽说是有了,但四分五裂,几乎没有税源,靠借钱派款养下一些不成样子的枪兵,连防守几个城市都力所不支,对广大农村的零星“匪情”只可能放任不管。这种状况也许只持续了短暂的一段。北方战事结束后,官军腾出手来,缓过气来,买来了德国枪炮,于是带着“铲共队”和“挨户团”一类民团杀回头,扬言摇篮里也要过三刀,棺材板子也要刮九遍,定要把姓“苏”的斩尽杀绝。

他们果然是一路杀红了眼。有时一刀下去,把某位红军家属砍死在饭桌前,死者喉管里还挤牙膏式地冒出饭菜,冒出糊糊涂涂的红薯丝或者南瓜叶。

有些分过地主财物的农民,吓得杀鸡宰羊,办赔罪酒,甚至还参加民团一起清乡。不管愿不愿意,他们也得奉令朝大锅里伸筷子,把“暴脑壳”的人心人肺人肝人肠吃上一份,不然自己就得准备让别人来吃。

将军的大哥全家就是死于这一次清乡。二哥胆小,办了赔罪酒,保下一条小命。将军这时是红军的一个团长,远走江西,找到报仇的机会是几年后的事情。他没有找到大哥全家的坟前,因为大哥已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一根,没什么可入坟。他只能抱着大哥常坐的一件木凳大哭一场。就在这天,一桌吃酒席的乡绅来不及逃跑,躲在包谷里,终于被红军士兵发现,吓得都举起了双手。将军抽出大刀就朝那里赶。他娘知道他要做什么,疯了似地跑过来,扑嗵一声跪下,抱住了将军的腿:儿呵,儿呵,你这一杀不要紧。你要是走了,茶峒一百多号人就活不成了呵。

将军哭着喊:我要把他们剜出来!

老娘知道,他是要剜出大哥一家,吓得地上砸得额头咚咚响:你要剜,先把你娘剜了!

二哥也赶来跪下:三弟呵,三弟,我也吃了大哥的肉,我也吃了秋嫂的肉。我畜牲不如,你也在我这里剜吧……

将军拔不动腿,发出一声长嚎。母子三人互相撕着,揪着,扯着,最后拥哭成一团。村里很多人也陪着他们大哭不已。

茶峒就这样保存了下来。

我看到茶峒的时候,它支着错错落落的几十片屋顶,有牛在田边吃草,有女人在门前做鞋垫。将军十几年前已经去世,死在北方一个副司令员的职位上。据说噩耗电报传来的时候,他家门前一棵老樟树刚刚轰然折断和枯亡,引起了很多人偷偷议论。他家的老房子眼下还没有毁掉,只是十分破败,一个革命纪念室的什么招牌油漆剥落,模糊不清。从窗子里望进去,那里堆放着几件尘封的农具,是禾桶和水车什么的,挂着厚实的蛛网。

听一个放牛的村民说,将军在职的时候很少回家乡。乡亲们原以为鸡犬升天,近水得月,但将军没让任何乡亲在城里谋得差事。他很多年前回过一次家乡,也只是请全村人吃了一顿饭,说是萝卜炖猪肉,实际上萝卜多,肉少——说到这事的时候,村民的口气里似乎还有一些不满。

将军的二哥也已去世。他生前不时接到北方来的汇款,也去城里享过几天福。不过他不喜欢城里,在北方那个城市下了火车以后,一钻进轿车,落座时大惊失色,说是什么鬼椅子呵,吓得他脔心差点跳到了口里。他更闻不得汽油味,要死要活地下车,说什么也要走路。将军没有办法,只好陪着老哥一路步行,让汽车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将军的娘当然也去世了。那个保住了村庄的女人,葬在老屋的后山上。有两只黑山羊常常在那里发出咩咩咩的叫声,听上去像萦绕不去的呜咽。听村民们说,那两只黑山羊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不明底细,大家都不敢去抓,任它们自由出没。

山南水北

 
 
免责声明:本文为网络用户发布,其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文中陈述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其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
2023年上半年GDP全球前十五强
 百态   2023-10-24
美众议院议长启动对拜登的弹劾调查
 百态   2023-09-13
上海、济南、武汉等多地出现不明坠落物
 探索   2023-09-06
印度或要将国名改为“巴拉特”
 百态   2023-09-06
男子为女友送行,买票不登机被捕
 百态   2023-08-20
手机地震预警功能怎么开?
 干货   2023-08-06
女子4年卖2套房花700多万做美容:不但没变美脸,面部还出现变形
 百态   2023-08-04
住户一楼被水淹 还冲来8头猪
 百态   2023-07-31
女子体内爬出大量瓜子状活虫
 百态   2023-07-25
地球连续35年收到神秘规律性信号,网友:不要回答!
 探索   2023-07-21
全球镓价格本周大涨27%
 探索   2023-07-09
钱都流向了那些不缺钱的人,苦都留给了能吃苦的人
 探索   2023-07-02
倩女手游刀客魅者强控制(强混乱强眩晕强睡眠)和对应控制抗性的关系
 百态   2020-08-20
美国5月9日最新疫情:美国确诊人数突破131万
 百态   2020-05-09
荷兰政府宣布将集体辞职
 干货   2020-04-30
倩女幽魂手游师徒任务情义春秋猜成语答案逍遥观:鹏程万里
 干货   2019-11-12
倩女幽魂手游师徒任务情义春秋猜成语答案神机营:射石饮羽
 干货   2019-11-12
倩女幽魂手游师徒任务情义春秋猜成语答案昆仑山:拔刀相助
 干货   2019-11-12
倩女幽魂手游师徒任务情义春秋猜成语答案天工阁:鬼斧神工
 干货   2019-11-12
倩女幽魂手游师徒任务情义春秋猜成语答案丝路古道:单枪匹马
 干货   2019-11-12
倩女幽魂手游师徒任务情义春秋猜成语答案镇郊荒野:与虎谋皮
 干货   2019-11-12
倩女幽魂手游师徒任务情义春秋猜成语答案镇郊荒野:李代桃僵
 干货   2019-11-12
倩女幽魂手游师徒任务情义春秋猜成语答案镇郊荒野:指鹿为马
 干货   2019-11-12
倩女幽魂手游师徒任务情义春秋猜成语答案金陵:小鸟依人
 干货   2019-11-12
倩女幽魂手游师徒任务情义春秋猜成语答案金陵:千金买邻
 干货   2019-11-12
 
推荐阅读
 
 
>>返回首頁<<
 
 
靜靜地坐在廢墟上,四周的荒凉一望無際,忽然覺得,淒涼也很美
© 2005- 王朝網路 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