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春色(一部、二部)
分類: 图书,小说,军事,
作者: 张东林著
出 版 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 1965-10-1字数: 677000版次: 1页数: 全2册印刷时间: 2008/05/01开本: 大32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020065059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一九四九春天,北京这座庄严雄伟的古城,在党中央和毛主席所领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胜利的进攻的形势下,终于获得了解放,结束了几千年来的反动统治,迎来了永恒的春天。 这部小说就是描写北京解放这一光辉历程的。它围绕这第四野战军的一个连队展开了描写,以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动人事迹,塑造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英雄形象。作品洋溢着革命主义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内容简介
《古城春色》一部描写以平津战役为背景的平津战役。
平津战役是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具有决定意义的三大战役的最后一个战役。
1948年11月上旬,辽沈战役胜利结束,淮海战役已经开始,华北战场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
面临着东北野战军和华北军区部队联合打击的严重局面,蒋介石于11月初电召傅作义到南京商谈华北作战方针。经过磋商,认为人民解放军华北军区部队在兵力上不占优势,东北野战军需经3个月到半年的休整才能入关,“华北不致遭受威胁”,因此决定暂守北平、天津、张家口,并确保塘沽海口……
作者简介
张东林(1911-1998),山东掖县(现莱州市)人。1938年4月入伍,1939年4月入党。历任参谋、连长、营长、团参谋长、团长、师参谋长、副师长、炮兵副军长、总参处长、第二炮兵某基地副司令等职。战争年代多次负伤,为二等伤残军人。1960年开始业余文艺创作,著有长篇小说《古城春色》。
书摘插图
一
一九四八年初冬,中国的北方平津地区,一连下了三天大雪。那辽阔无垠的大平原,冰封霜冻的永定河,宫殿林立的北平城,以及那自古鏖兵的居庸关和八达岭,银光四射,晶莹耀目。冷风从长城外卷来,虽然凛冽砭肤,却清新宜人,真是:“瑞雪兆新春,干戈扭乾坤。”好雪,好雪!
十一月十四日下午,大雪忽然停了,西北风吹裂遮天蔽日的乌云,从金黄色的缝隙里,射出粗大的光柱,照红了整块整块的大地。这天,在冀东燕山南麓的公路上,行动着一支庞大的军队。这支铁军洪流,蜿蜒几百里,一望无际。枪筒像森林一样,在人流的头顶上闪烁着光芒;用松枝伪装着的大炮和汽车,超越过步兵的行列,碾开积雪,隆隆而过。又长又粗的炮筒,威武地伸向寒森森的天空,随着汽车的颠簸,发出沉重的铿锵声。
公路上满是步兵,汽车走走停停,着急地鸣着喇叭。
“部队靠右边走,靠右边走!”指挥员站出队列,大声地下达口令,给炮兵让路。
公路闪出来了,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开过去了;车轮扬起了带沙土的雪块,飞溅在步兵战士的身上。
“当炮兵不坏啊,屁股上冒烟哩!”一个满脸汗水、扛着机枪的战士,仰起滑稽的笑脸,向汽车上瞧了瞧。
“对不起,同志,这玩艺我们不能扛着走啊。”炮兵战士把钢盔向脑后移了移,露出一排白牙,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大炮。
说话间,汽车小心翼翼地拐了弯,下了公路,向远远的村庄驰去。
不知在哪条公路上,战马长嘶了一声,透过晴空,向旷野里飞去。
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的一支先遣兵团,从东北开进了冀东根据地。战士们,这些仿佛精选出来的壮实小伙子,个个精神充沛,红光满面。十天以前,他们还在东北的辽西战场,鏖战了五十多天,消灭了蒋介石锦州地区的全部精锐军队。炮筒还发热,步枪还烫手,战士身上还带着辽西战场的泥土,就又跋山涉水,越过长城,行程一千二百多里,浩浩荡荡开到华北来。可是他们还穿着单军装,冬装还在东北远远的后方。后方,野战军的后勤部队也在兼程前进,日夜奔忙。中国的解放战争已到了决战阶段,形势发展得是这样快!
军队像暴雨后的江河一样,那无尽的钢铁、人流,沿着新修的公路,向长城山区的西方,汹涌澎湃地挺进着。
公路旁,每一个村庄,每一条街道,都聚满了欢迎入关队伍的老乡,挤得像人海一样。人群的前面,桌子上摆满了茶水;人群里,沸腾着一片锣鼓声,爆发出一阵阵激动人心的口号,像春雷滚动,响彻天空。墙上,树上,还有路口新扎的牌楼上,贴满了红红绿绿的大字标语:
“欢迎第四野战军进关打胜仗!”
“消灭蒋匪帮,解放全中国!”
“共产党万岁!”
“毛主席万岁!”
小伙子们轰的一声,挤进了队伍,抢着帮战士扛机枪、背背包,非送一程不行。他们着迷地抚弄着机枪、大炮:
“同志,这都是打仗得的?”
“当然啦,谁不知道蒋介石是我们的‘运输大队长’!解放战争才打了三年,就给我们全部换了装。”
姑娘们取下毛茸茸的头巾,给战士们擦脸。战士们面红耳赤,腼腆地笑着,躲闪着,不知怎么说才好:“谢谢同志,不用……谢谢,我自己来……谢谢。”
“不用客气,同志……瞧您多辛苦啊!”
步兵、骑兵、马车、汽车,不断地从乡亲们面前通过。机器的轰隆声,武器的铿锵声,战士的脚步声,老乡的欢腾声,汇成庄严雄伟的交响曲,向着平津战役的前方流去。
一小时后,晚霞返照,军队宿营了。在遵化、蓟县、三河、玉田一带,差不多每个村镇都住上了军队。
靠山镇住着一个步兵团,大街上人来人往,战士们和老乡抬铺草,背马料,到处是一片亲切的喧笑。团司令部里,通讯员、警卫员在忙着打扫院子,帮房东担水;参谋们忙着挂地图,给各营下达宿营命令。
团长周国华正在阅读师部发来的通报:
……我野战军主力上月二十七日于新立屯、大虎山、黑山一带,全歼敌廖耀湘兵团,本月二日又乘胜攻占沈阳,至此,东北全部解放……
“报告!”师部电话员冒里冒失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农民打扮的小伙子,背着一捆电话线。
“才来啊!”作战股长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就我一个人于……”电话员边架电话边说,“要不是这位老乡帮忙,现在也来不了。”
作战股长没说什么就忙别的去了。作战参谋却急急忙忙地走过来,抓起听筒,迅速地转动摇把,电话机发出细微的吱咀声。
“喂!你是鞍山部吗?……好——请等一等。”他用手捂着送话器,抬头向团长请示,“师部电话接通了,团长有事吗?”
“报告师部,我团全部到齐,现已宿营完毕,详细报告随后送去。”周国华说到这里,一扭头发现站在门旁的那个年轻的老乡。
“他是谁?”团长走过去向电话员问道。
“这村的民兵。”电话员立正答道,“帮我拉电线来的。”
周国华把两道黑而秀气的眉毛微微一皱,用责备的目光瞪了一下电话员,仿佛说:你怎么把一个不认识的人带到作战室里来!
“你姓什么?”团长用盘问的口气向那个年轻的老乡问道。
“姓孙,我叫二宝。”
“是民兵吗?”
“是。”
“家里有什么人?”
“妈,我,还有哥哥,他参军了没在家。”
团长周国华闪动着一双智慧的眼睛,一直在打量着二宝;见他那朴实的外表、聪明的脸庞,觉得这小伙子挺惹人喜欢。周国华脸上立即平静而温和了:“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在哪一部分?”
“他叫孙大宝,在哪一部分我可不知道。”二宝答道,“反正他四二年参的军,四五年随部队到东北去了。那时候他当排长。也许这次会和你们一块回来。我妈妈想得要命,整天叨念。”
“你想不想?”团长故意问道。
“我?”二宝的两只大眼睛眨了眨,像是没听明白,又像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那还用说。”
“唔,原来是这样。”团长的嘴角上含着一丝微笑,回头对作战股长说,“老杨,你看他像不像四连长?”
“有点像,可是四连长不叫这个名字。”作战股长端详着二宝笑了笑,“我们这里的干部有不少是冀东人,可以打听一下。”
“对,你想办法给他查一查。”团长说着从大衣口袋里取出烟来吸着,然后对二宝说:“不用着急,小伙子。要是一块来了,一定给你查着。你在哪里住?”
“就在村东头第一个胡同里。”二宝睁大了眼睛,他那圆圆的脸上显得特别开朗,“谢谢团长,要是你真给查着,那我妈该多高兴……”
二宝和电话员一块往外走时,回头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团长,然后愉快地走了。
周国华站在地图前,大口地吸着烟,一缕缕的青烟在他的头顶上缭绕着。他的目光一会儿在北宁沿线上打转;一会儿又在塘沽地区掠过;最后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北平附近,用手量着靠山镇到北平和天津的距离。显然,周国华在猜测着上级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伏在地图上静静地观察了许久,把吸剩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踏灭。
“杨股长,”他离开地图走向作战股长,“你派个参谋,把地图上所有敌人占领的地方都标一下。今后我们就要在这些地区作战,这件工作最好今天晚上就完成。还有,北平西北方向到张家口这、一带的地图,什么时候才能发来?”
“师司令部指示,那一带地图我们没有。他们和军部联系过,据说这几天华北野战军要派人送来。”
“再请示一下,必要时我们可以派人去拿。”
傍黑,室内光线渐暗,窗纸忽然发出沙沙声。
“外面又下雪了?”团长推开风门一看,院子里雪花飞舞,风吹树梢呼呼作响。他回头问:“冬装怎么样,有消息没有?”
“我们在锦州出发时,听说军后勤的汽车连已经到后方拉去了。”杨股长回答说。
军部的汽车连到后方去拉了冬装,回到锦州,部队已经走了五天了。他们当天晚上就又出发赶部队,在公路上跑了一夜,天亮时汽车停下来检查机器,准备白天继续前进。这时,从公路旁的大路上走来一个军人,中等个子,长得挺棒实,帽檐底下露着绷带,左胳膊用三角巾吊在胸前。他昂首挺胸,迈着大步,走得挺快,朝着汽车急急地走来。为首的那辆汽车上的司机,老远就认出他是连长乔震山。
“乔连长,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从医院出来,天黑在村里宿了。”
“你好啦?”
“好啦!”乔震山乐洋洋地说,“你们到哪去?”
“还用说吗,进关,赶队伍去。”司机同志一面摆弄机器一面答着。
“什么时候走啊?”
“马上就走,上车吧!”
“我给你开吧,同志?”乔震山一见汽车,手就发痒。在东北作战的初期,每逢打了汽车,由于没人开都烧了,当时他心里真不舍得。后来就决心学开车,最后到底学会了,不能说开得顶好,反正可以开着在公路上跑。
“算了吧,我的连长。”司机同志打着哈哈说,“你那两手留着打仗用吧,开长途可不是闹着玩的。”
汽车开动了。乔震山爬上车厢,见一个战士背靠驾驶室坐着,低着头在打瞌睡。
汽车奔驰在辽西大平原的公路上,银灰色的山峦、寂静的村庄、白皑皑的田野,不断地从乔震山眼前掠过。几天以前,这里还是炮火连天的战场,现在却变成了大后方,永远属于人民了。乔震山未来的里程,也将像现在一样,眼看着永定河、黄河、长江、珠江从他的面前掠过。他想到这里,不禁心旷神怡,亮开嗓门唱起西皮倒板来:
催马加鞭,往前奔……
“喂!同志,小点声好不好?”同车的战士被惊醒了,没等他唱完,就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
“怎么,你不愿听么?”
“不能说不愿听,反正心里不大舒服。”
“原来这样,”乔震山笑了笑,“真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温明顺。你笑什么?”
“多会儿参的军?”
“去年冬天。你问这干啥?”
“我说你呀,既不明也不顺。进关作战,解放全中国嘛,谁不高高兴兴,可你呢?还心里不大舒服,我看你啊,嗯,……很危险。”
“干吗这么说?”温明顺不高兴了,“危险什么?我温明顺从参军以来,哪次作战含糊过?”说着把裤腿一扯,“难道这是狗咬的?可不能从门缝里看人!”
乔震山瞧了瞧他,有趣地笑了,摇摇头没说什么。
车上的乘客,随着里程的增加越来越多。这天下午,上来一个身材不高的小伙子,刚放下背包,车子开动了,他一个屁股墩儿坐在背包上,一闪眼失声喊道:“是你呀,连长?”他紧紧地抓着乔震山的手,“你怎么出院了,大夫同意吗?”
“他不同意我可同意!”乔震山得意地笑了笑。
这小伙子是四连的一班长刘吉瑞。他的家离这里不远,前天部队从这里经过,指导员把他找去说:“刘吉瑞同志,家去看看吧,代问大爷、大娘好!”今天他要去赶队伍了,碰巧,遇上了汽车连。
刘吉瑞和连长一见面,兴奋无比,纵声畅谈起来。同车的人受了他们的感染,也开始了轻松的谈笑,充满了欢乐和幽默。惟有温明顺,用惊讶的眼光不断地瞟着乔震山,一言不发。
“他是连长?”他想,“糟糕,我先头对他说了些什么?嘿!像个傻瓜似的。”
“不过,我可不是和大夫吵嘴出院的,刘吉瑞。”乔震山又接着说,“前天总部有一位首长到医院去看我们,他给我们做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报告。”
“那位首长怎么讲?”大家哄的一下把乔震山围了起来,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
“别急,同志们,听我讲嘛。”乔震山推开伏在他肩上的人,“首长说,蒋光头锦州战役一结束,他从葫芦岛跑回南京,情绪非常不高,忽然,他想到,不好!”
“咋的?”战士们齐问。
“咋的?嗨——”乔震山接着说,“这一点嘛,他算猜对了。我们消灭了东北敌人后,下一步该轮着华北了。这一百来万军队一进关,那就够他呛的!所以蒋光头就慌了。他想不如趁我们还没进关,把华北他那六十来万军队撤回江南,保存实力,以后重打锣鼓另开戏,下一步再说。”
“呀!北平敌人要跑吗,连长?”
“我们要赶快进关去挡住,消灭他。”
“首长怎么说?”
“对,当时我们也是这么说,可那位首长却劝我们说:不要着急同志们,把伤养好,打仗的机会今后多着哪。敌人还不会跑得那么快。因为,他们有个错误的估计,估计我们完成了辽沈战役以后,起码要整训三个月才能进关。岂不知,我们党中央毛主席早就计划好了,在山东、河北战场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又命令西北野战军、华北野战军,还有我们,赶紧向平、津、张地区靠拢。因此我们东北野战军抽出两个军组成一个先遣兵团,先一步进关,后面野战军主力现正在收拾辽沈地区的敌人,不久也要进关’……”
战士们没等乔震山说完,情不自禁地喊:
“好!英明,伟大!”
“对,当时我也这么想,”乔震山说,“伤病员都急着要出院,大夫批准了不少,可就是不同意我出院,后来我就不理他了。就这么着——来啦。”
“嗬,连长开小差出院的。”战士们哗的一声笑了。
“别瞎说,干吗开小差。”乔震山笑着说,“紧跟毛主席的战略决策嘛,谁不举双手赞成,可有的人就不咋的。”说着,笑眯眯地瞟了温明顺一眼。
温明顺听得入迷,忽然被乔震山最后这句话所触动,刷的一下,脸红了。
“你是哪部分的?”刘吉瑞见他面色忧闷,随口问道。
“暂时没有部分。”温明顺把脸一沉,咕噜了一声。
“这是什么话?”刘吉瑞觉得奇怪了,“闹了半天连个部分都没有哇!那你这身军装哪来的,偷的?”
全车人哄然大笑,也随着开起玩笑来:
“准是个混子,要不也是个开小差的。”
“也许有点精神病,找卫生员治一治吧!”
“掉队的吧?难怪情绪不高。”
温明顺可认起真来,他怒不可遏,板着脸,赌气似的一声不吭。他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心里充满了烦恼。
他在锦州战役中受了伤,出院后,部队刚好在前一天晚上从这里出发了。他怎么也打听不着自己部队在哪里,有的说往东开拔了,有的说进关了,谁知道往哪里走了?这时,迎面开来一辆汽车,他伸手挡住了,问道:“同志,你是哪部分的?”司机同志从驾驶室里伸出头来:“军部的,上来吧同志,咱们进关了。”他没问三七二十一就爬了上去。“好啦,我们军部的汽车,到军部再说吧。”心里一痛快就睡着了。醒来和司机一谈,才察觉这不是自己军的车子,要下车吧,已经走了这么远,下去怎办?不下车吧,没有介绍信到别的单位,人家不要又怎么办?他哑巴吃黄连心里苦。
温明顺把全部心事告诉了大家,长叹一声,又把头低下。
“喂,别难过,伙计!”乔震山笑眯眯地碰了他一下,“没地方去跟我走,到我们连里,大伙准欢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