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王华
分類: 图书,小说,社会,
作者: 王华 著
出 版 社: 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6-1字数: 270000版次: 1页数: 256印刷时间: 2008/06/01开本: 16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539928784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沿大路向东,有一个地方叫安沙,那里几乎寄托了中国人所有的梦想,青瓦泥墙,竹篱菜畦,鸡犬之声清晰可闻,我们失落的精神家园,一个可堪比拟《变形记》的寓言。
内容简介
安沙的黎明是从水上的一片乳白色开始的。那是河岚,是河水向太阳发出的第一声问候。安沙的河岚不像别的河岚那么单薄那么气短,它是气壮山河的。开始,它们是一寸厚,平平整整,如水上的一层冰。慢慢的,它们开始往上升。脚并不离开水面,只是把身体往高处长。等长到河谷的半山腰的时候,它们才袅袅的牵牵扯扯的上天去……
娃娃们在喊童谣:“猫爱鱼啊,野猪爱菜,我们爱太阳天天晒。”
作者简介
王华,女,仡佬族,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七届高级作家研讨班学员。现供职于贵州文学院。作品散见于《当代》、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小说选刊》等,著有长篇小说《桥溪庄》、《傩赐》、《雪豆》,小说集《天上没有云朵》。
目录
第一章 有个村庄叫安沙
第二章 依那原来叫陈卫国
第三章 寻找新家园
第四章 酒
第五章 张望山外
第六章 遭遇
第七章 临别前的狂欢
第八章 搬迁
第九章 新生活序言
第十章 依那的脸
第十一章 挣钱
第十二章 解救
第十三章 蚂蚁
第十四章 死亡
第十五章 钱
第十六章 点子
第十七章 “曹操”将移驾冰河
第十八章 事变
书摘插图
第一章 有个村庄叫安沙
一
当依那以一个灵魂的姿态回到安沙的时候,安沙庄已经被淹没在两百米深的水下。而安沙庄的那些竹楼却漂浮在水上,形成了一个水上村庄。送他回安沙的老哥们王相,看到这一奇观时坚持说,依那当时惊喜得直淌泪。因为揣在他怀里的那只裹着依那贴身衣服的包袱湿了一块,而且温温的。这个时候,依那的尸体在南极屯被扮成了一具古王者的干尸,正等待着人们去瞻仰。
依那本来是黑沙人。黑沙是公司对自家那片地盘儿的称呼,依那是公司属下的黑沙钢厂的一名工人,他做安沙人还不到五年时间。依那这名字也是做了安沙人以后才得的。他从黑沙往安沙庄走来的时候叫陈卫国。那时候,他的处境很复杂。身上惹了一个人命案子嫌疑,同时医生又说他身体里有癌,活不了几天了。那一天,他一个人从黑沙医院里出来,心如死灰地走向一个自以为是通向死亡的地方。
然而,他在这条路上看到了一个叫安沙的村庄。当他发现语言在他和安沙人之间已经毫无用处的时候,他打算停留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等死。意外的是,他在这里等了快五年时间了,死亡却一直没来找他。在等待死亡的这段时间里,他得名依那,而且还学会了安沙的语言,学会了划竹船。
每天,依那就坐在河滩上在抽烟斗,等着有人叫他渡船。阳光给他的脸上了釉,淡紫色的烟把影子投到他脸上摇曳,他的眼,像两只黑鱼。头发有些花了,白的黑的在太阳下都还能闪亮,额上的皱纹也不挤,只有三条。太阳很暖和,依那棉衣扣子解开了,棉鞋也脱了放在一边儿,一只小水獭蜷在他的鞋壳里打呼噜。他的身后不远处,一只野猪把半个脸埋在沙里晒太阳,一只长黄色虎斑的猫伏在它的脖颈处,眼睛虎视着水里。突然,它的身体如缎一般开始流动,从野猪的脖子上流下来,流向水边,黄光闪时,扑通声已响起,再看那猫,已到岸上,浑身水淋淋,嘴里叼着一条花斑鱼。依那扭头看猫,脸上的阳光碎了,掉进水里一跳一跳地闪。一般这种时候,蜷在依那鞋壳里的水獭会伸出头来为猫唱一首歌表示祝贺。有时候,村子那边还会传来一两声直直的山歌,很高亢,很辽远。或者就是娃娃们在喊童谣:“猫爱鱼啊,野猪爱菜,我们爱太阳天天晒。”
这样的地方死亡似乎是不喜欢的,依那在等待自己的死亡来临的几年里,也从来没看见过别人的死亡。有时候,看着庄里那些一百二十多岁的童颜老人,依那会想,安沙或许是一个不死之村。
直到这一天,笑鱼的奶奶要回老家了,他才明白,但凡人间都有生死。
这一天,笑鱼一早就去替奶奶挖坨朴,乘了依那的船过渡对岸,只告诉依那他是去替奶奶挖坨朴,说他奶奶要吃了坨朴回老家去。他没有告诉依那回老家就是死亡,安沙的辞典里没有“死亡”这个词。依那一直在水边等笑鱼,等他下山来再渡他过河。
笑鱼下山来时背了一大捆柴,手里还抱了一大个树根疙瘩。把树根疙瘩往船上放的时候,笑鱼告诉依那说,这就是坨朴,安沙人回老家前就得吃这种东西。依那说,我从没见你们吃过这个,很好吃吗?笑鱼说,要回老家的人才吃这个,我奶奶要回老家了,是她要吃。依那问,这东西是耐饿还是太稀罕,为啥要回老家前才得吃上一回?笑鱼说,吃了这个回老家的路就好走了。
依那脸上起了迷惑,问笑鱼,你奶奶的老家在哪里?
笑鱼结了一脸的笑,说,她来的那里。
突然有一条小鱼跳入空中,又咚地一身栽进水里。对面河滩上一只野猪仔儿尖叫一声,癫儿癫儿跑起来。看起来,它的快乐无法言喻。小水獭蹭着依那的裤腿,跟着“哏儿哏儿”乐。
笑鱼说,吃了坨朴,奶奶躺到船上,由水里这些野物送她回去。
依那似乎明白了什么,试着问笑鱼,你奶奶多少岁了?
笑鱼说,一百二十三岁。
依那想了想,觉得自己越来越明白了。他说,你是说你奶奶要死了?
笑鱼反问他,啥是死?
依那寻思了一下,就把眼闭了,说,嘴里鼻子里都不出气了,眼睛也闭了,你叫他他也听不见了,就叫死。
笑鱼笑起来,哈哈哈,那是回老家。
依那终于明白,安沙人把死看成是生的一个起点站,在他们眼里人生不过是一段旅程,走完旅程就是胜利,胜利了,就该回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死,对于安沙人来说,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正是这样一种生死观,才使安沙活出了一种安静祥和。才使他们越接近死亡心头越是温暖如春。
但是,依那知道,死亡的本来面目其实是恐怖和绝望。
五年前的一天,医生告诉他,他已是癌症晚期,只有等死。那时候,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抛入无底黑洞的孩子,那么绝望,那么无助。那时候,上天本来还给了他另一条路,那就是走出医院,再让人把他送进黑沙的监狱,走进被别人看成是生不如死的地方。他是那么渴望去走第二条路,因为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选择监狱也不选择死亡。
而安沙,却把死亡看成是天堂。
是上天在欺骗他们,还是他们自己在欺骗自己?
小船在水上缓缓划行,依那变得忧心忡忡。笑鱼往衣袋里找,找出来一把紫红色的叶子,软得如绢。这是安沙人的上等烟叶,他给了依那。依那烟斗里抽的就是这个,抽起来从喉咙到肺都清润得很,冒出的烟呈淡紫色,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香。笑鱼要抱小水獭,可小水獭赖在依那的脚边,不干。
依那说,我们那边把回老家叫死亡。
笑鱼一副已经明白的样子说,嗯。
但是依那知道,他并没有明白真正的死亡。
依那说,我们那边人人都惧怕死亡。
笑鱼说,惧怕?
依那说,是的,死亡其实是漆黑的无底洞,是魔鬼的大嘴。
笑鱼说,魔鬼?
无知的安沙人,竟然不知道魔鬼!
依那说,我们那边,人死了,亲人要哭。因为死了的人被抛进了漆黑的深渊,亲人们从此就失去他了,他们悲痛。
笑鱼说,你们那边的人会给抛进深渊里去呀?笑鱼出了神,在想象那个漆黑的无底深渊。完了他说,那的确是可怕的。但是他又说,还是我们这里好,没有人被抛入那种黑洞。
船到岸边了,依那跳下船,帮着笑鱼搬柴。小水獭跟着跳上沙滩,缠着咬依那的鞋。笑鱼看着小水獭笑着说,这家伙是想睡你的鞋壳哩。他揭下自己的棉帽壳,嘴里啧啧唤着,被吸引了的小水獭看到他把帽壳丢向远处,吱溜溜追过去。看帽壳比鞋壳还实用,乐得吱吱裂牙。索性钻进帽壳,眯眼享受。
笑鱼背上柴,接过依那递过来的坨朴,说,明天我奶奶会跟全庄人告别,她第一个来的肯定是你家。依那心里有点发哽,他说,晚上我看她去。笑鱼说,聚会是在明天,明天我奶奶走,全庄的人都会聚到我家去送奶奶。依那说,好吧,那我明天来。
笑鱼背了柴要走了,依那替他捡起帽壳。小水獭咕噜咕噜,依那脱了一只棉鞋,扔给它。
泊好竹船,依那觉得心里郁闷得紧,决定去看看水娃钓鱼。水娃在两百米远的地方,依那从睡懒觉的野猪旁边经过,猫就跟上了他。走到一百米的地方,小水獭也追来了,拖着他的棉鞋。依那穿了鞋,一只腋夹猫,一只腋夹水獭,继续向着水娃那边走。
水娃双腿从膝处便没有了,天暖的时候,女人木朵就把他背到水边。他要钓一种叫芝麻剑的鱼。这种鱼长在深水中,也从不到水上来晒太阳。成鱼有筷子长,背如白玉,肚子则生有密密麻麻的墨点,头如剑头,头两边长着跟身体一般长的灰色胡须,胡须边长着一对鼓眼睛,那眼睛一眨不眨地鼓着,恨恨地瞪人。安沙人本不喜欢这种把人当仇敌一样瞪的鱼,但安沙人把这种鱼当食盐,钓上来晒干,做成粉,做饭时往菜里汤里放。水娃三年前打柴时不慎摔断了双腿以后,庄上钓芝麻剑的任务就被他全部接过来了。水娃把钓起的芝麻剑鱼做成粉放家里,谁家没了就来拿。
水娃用的是一根柔柔的细竹,梢上拴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麻线。钓芝麻剑不要鱼钩,线的顶端缠一块小儿拳头大的红色的僵石。把石头抛进深水中,不断地弹动手中的鱼竿,让石头在水里不停跳动。芝麻剑是一种爱睡觉的鱼,石头跳动会打扰它的瞌睡,而且还是它最讨厌看到的红色。这样,它就会生气地用它的胡须缠住石头,一定要把石头缠死。结果,它就被钓上来做食盐了。有一次有人把钓上来的活芝麻剑放到一只红透了的西红柿前,芝麻剑立即把西红柿缠住,一直到那只西红柿被缠得四分五裂。那只西红柿被用来煮了一锅汤,不用另加芝麻剑粉。
水娃已经钓上来三条芝麻剑了,它们被放在一只竹篓里。竹篓放在浅水里,芝麻剑不习惯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又羞又躁,在竹篓里不安地转圈圈儿。依那挨着竹篓蹲下,看水娃的收获,芝麻剑就停下转圈儿,恨恨地瞪着依那。依那冲鱼们说,瞪我不对,又不是我把你们钓上来的。他用手指水娃,说,你们瞪他去吧。可鱼儿们不听他的,还瞪他。依那就把心往宽处展开,笑着对鱼们说,那你们就瞪我吧,喜欢瞪多久就瞪多久,反正我也要把你们当盐吃进肚子里去,也是该恨的。水娃说,芝麻剑就这德性。
水獭和猫都跟芝麻剑瞪着眼较了一会儿的劲,但它们的眼都瞪累了,芝麻剑还不眨眼地恨瞪,它们也只好甘拜下风。它们是不吃芝麻剑的,它们怕咸,送给它们吃它们还要怄气。这也是它们愿意甘拜下风的原因。所以,它们从依那身上下来,就再不理会芝麻剑,一边玩去了。
依那拿出笑鱼给他的烟叶卷了一支递给水娃,说,这是笑鱼刚从山采来的,新鲜哩。水娃伸嘴接了,伸着脖子等依那给他点烟。依那一边为他点烟一边说,笑鱼说他奶奶要回老家了。水娃脸上紧了一下,手中一用劲儿,空中就飞起一道白光。烟没点上,但水娃得了一条最大的芝麻剑,筷子一般长。水娃哈哈哈大笑,把鱼从线上摘下来,放竹篓里去。水娃说,我奶奶是五年前回老家的,走的那年一百一十八岁。依那说,我晓得你们这里管死叫回老家,可是我没有看见笑鱼的奶奶生病啊。今早上我看她还面色红润,还在跟小娃娃们一起唱“野猪爱菜”。水娃说,该回了就回,不一定非要生病。依那觉得自己在安沙人面前很无知,就想请教,坨朴是个啥东西?是不是吃下它人就死了?水娃说,死了?依那重新说,是不是那东西一吃下人就不出气了?水娃没心没肺地笑,说,说是哩。依那说,我们那边是喝农药,或者吃安眠药,最毒的是砒霜。吃安眠药很舒服,困极了一样睡下就得了,喝农药和砒霜会很难受的,吃了坨朴难受吗?水娃说,不难受,像睡觉一样。依那说,那就跟安眠药一样。又说,我们那边是绝望了的人才吃毒药。你们这里也是吗?水娃说,绝望?依那说,对,绝望,就是没活路了。水娃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弄懂“没有活路”是怎样一种情景,最后他说,回老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木朵远远的从河滩那边走来,一身油漆红惹得好些小野物抻细了脖子。依那对水娃说,木朵来接你回去吃饭了。水娃回头看一眼正朝自己走来的木朵,悄悄向依那透露:木朵知道他像芝麻剑一样喜欢缠红色的东西,就专门穿红衣服。水娃这么说的时候挂一脸的诡笑。
按道理依那是该跟着乐一下的,但依那今天心里堆积了很多郁闷,笑不起来。
依那还扭住死亡的话题不放。
他说,我一直以为,安沙是没有死亡的。
水娃没理他。水娃不住地回头看木朵,冲着木朵喊,快点过来,我缠死你!木朵远远地笑,呵呵呵。
依那也看木朵,但木朵在他脑子里也就是一团红光。这团红光让他似有似无地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情景。情景里有他的儿子和妻子,还有他和他的小个子儿媳。似乎,他们正坐在一个红色的帐笼子里,又似乎,他们每一个人身体里都点着一盏灯……
木朵走近了。木朵在唱“野猪爱菜”。
依那眼前的情景没了,木朵的身影变得真实而具相。但依那还希望追回那个情景。他的眼神还粘在那个地方,那是一个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的地方。他冲着那个地方问自个儿:那就是老家吗?
水娃说,哪儿?
木朵说,你也想回老家了?
依那眨眨眼让自己回到真实中来,说,我不想回老家。
木朵说,我们回吧。
水娃像一条鱼一样跳起来,扑到木朵的背上,把木朵往死里缠。真像是芝麻剑碰到了僵石。
依那收起芝麻剑,起身跟他们一起回家。起身时眼前黑了一下,心就跳得没了谱。这可是他来安沙以后第一次出现这种征兆。他暗暗地想,难道自己真该回老家了吗?而这个时候,三个黑沙的人正沿着红水河朝着这里走来。如果他是个得道高人,就能看见他面前那条已经命定的路:跟着几个黑沙人走出安沙,最后走成一具干尸。
二
安沙的黎明是从水上的一片乳白色开始的。那是河岚,是河水向太阳发出的第一声问候。安沙的河岚不像别的河岚那么单薄那么气短,它是气壮山河的。开始,它们是一寸厚,平平整整,如水上的一层冰。慢慢地,它们开始往上升。脚并不离开水面,只是把身体往高处长。等长到河谷的半山腰的时候,它们才袅袅的牵牵扯扯的上天去。这个时候,这一片状似冰山的河岚就会把整个安沙照得清亮。搂着安沙的两个山峦,十几座或疏或密的金色竹楼,青青竹林,还有那六棵赤裸裸的参天的木棉,依着安沙的那一片长着一簇一簇巴地灌木的沙滩和沙滩上一个一个的小卵石,全都像刚被水洗过的一样。
这个时候的空气是最好的了,那份清凉总是让爱早起的野猪最先尝到。昨晚为了暖和,它跟睡在墙角的笑鱼家的水牛挤了一晚。早上醒来,它也懒得跟水牛打招呼,自个儿哼哼着散步去了。狗也是爱起早的。从它的斜面走来一条,见了它,用一个长长的懒腰跟它打招呼。安沙人家家养狗,又都一样的黄色,一样的细腰。到头来如果不是狗认识主人,主人和狗常常就会拉错关系。但野猪都认识它们。野猪的记性特好,这地方的人,牛,狗,猴子,水獭,甲鱼,猫等等它们全都能分清谁是谁。只有蛇,家族繁殖太快,而且不像它们一样忠守家园,所以它们认不太清楚。野猪要去沙滩上撒它一天来的第一泡尿,然后去找吃的。狗纯粹是为了早锻炼。两个不是好朋友,却也不是仇人,见面点个头也就算了。
除了野猪和狗,这天早上起得最早的就是笑鱼的奶奶了。实际上,昨晚她是一夜没睡。她还不是老人的时候老人们就跟她说过老家的样子。说那里是一块巨大的河滩,河滩边上有七个门洞,从这七个门洞进去,里面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园子。说回老家去的人可以凭自己的喜好选择园子,但如果谁要是站在河滩上犹豫,半个阴时人就给变成了一只猫或者是一条毒蛇,得在七个园子里跑来跑去捉上五阴年老鼠,才能得到一张“还身牌”。说一个阴时也就是人眨一下眼的工夫,可一阴年却是人间十年。临到回老家了,奶奶才发现原来还没琢磨过自己最喜欢哪一种颜色的园子。这一天晚上,她全用来琢磨这件事情了。天亮时,她终于决定选择赤色的园子,因为她还听说过进赤色园子的人有机会被派去管理朝霞和晚霞。那种工作太让她心动了。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让安沙的霞光更多一点更美一点,她激动得恨不能马上就回到老家,就走进那座赤色的园子。所以,一大早她就开始跟人告别了。
白衣白裤白鞋白袜,她穿上老衣,出了门。天已经清明无比,河岚已经从头顶开始牵牵扯扯的往天上升了,可庄子还静睡着。笑鱼的奶奶把视线从河岚那里收回来,途中看到两只野猪硬着屁股在灌木边躲着撒尿。她说,依那要去河边摆渡,出门早,我先去他那里。这话像是冲远处撒尿的野猪说的,可声音又分明太轻,野猪并没有回应。但不管怎么,笑鱼的奶奶是决定先去依那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