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法兰西组曲》作者另一力作!)
分類: 图书,小说(旧类),外国小说,欧洲,法国,
品牌: 伊莱娜·内米洛夫斯基
基本信息·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页码:254 页
·出版日期:2007年
·ISBN:9787506338745
·条形码:9787506338745
·包装版本:2007年1月第1版
·装帧:平装
·开本:32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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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猎物》中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年轻人,在经济大萧条时期于社会上苦苦挣扎,渴望飞黄腾达,以及因为爱情的幻想破灭而自我毁灭的故事。
作者简介1903年出生于乌克兰一个犹太银行家庭,十月革命后移居巴黎,1942年夏被杀于奥斯维辛集中营.2004年,她的遗著《法兰西组曲》由她女儿整理出版,获当年法国文学大奖,并荣获2006亚马逊网站年度最佳图书。
媒体推荐书评
二十世纪法国文学瑰宝内米洛夫斯基作品系列:《猎物》、《狗与狼》、《伊莎贝尔》、《孤独之酒》。
我的心,就像黑暗暴风雨中的一条船,不知道会被席卷到多深的地方……
这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年轻人、在经济大萧条时期于社会上苦苦挣扎、渴望飞黄腾达,以及因为爱情的幻想破灭而自我毁灭的故事。作品以柔美的故事、冷峻的笔调、生动的细节和诙谐的语言,塑造了一个在摇摇欲坠的世界里疯狂地向深渊奔跑的人物形象。
编辑推荐《猎物》作品以柔美的故事、冷峻的笔调、生动的细节和诙谐的语言,塑造了一个在摇摇欲坠的世界里疯狂地向深渊奔跑的人物形象。
序言2004年的法国文学大奖雷诺多奖破例颁给了一位已经去世的作家——伊莱娜,内米洛夫斯基,一夜之间这个名字被许多读者所熟悉。其实这位用法语写作的俄裔女作家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已大名鼎鼎,只是,她在生命和创作最辉煌的时期,死在了纳粹的枪口之下,遇害时才三十七岁。
伊莱娜1903年生于乌克兰的一个犹太人家庭,父亲是圣彼得堡的银行家,家中生活富裕,有仆人,有奶妈,住在一般犹太人进不去的高档住宅区。十月革命期间,由于她父亲是富人,且与沙皇政府关系密切,革命者悬赏他的头颅,全家人被迫逃到莫斯科。在那段时间里,他们不敢外出,十多岁的伊莱娜躲在阁楼里贪婪地阅读着柏拉图、莫泊桑和王尔德的作品,而外面就是隆隆的炮声。不久,他们又化装成农民,从俄国逃到了芬兰,在那里躲藏了一年,随后又逃到瑞典,在斯德哥尔摩待了三个月。1919年7月,他们藏在货船里,冒着生命危险,在暴风雨中航行了十天,终于到了法国。父亲在巴黎继续开银行,伊莱娜也进入了索邦大学继续上学。大学毕业后,她一度迷上了跳舞,在舞会上结识了米歇尔·爱泼斯坦。米歇尔也是被流放的犹太银行家的儿子,两人有着共同的身世,互相颇有好感,不久便结了婚,过了十多年幸福安稳的日子。
伊莱娜十四五岁就开始写作,十八岁在巴黎上大学时已经在杂志上发表中短篇小说,并创作了第一部长篇小说《误会》。1929年,她把她写了四年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大卫·格尔德》寄给了出版商贝尔纳’格拉塞。格拉塞读完她的小说马上决定采用,但当他想联系作者时,作者却失踪了,音讯杳无。格拉塞只得通过报纸刊登寻人启事,让作者赶快与他联络。约好见面的那天,格拉塞以为那位“新巴尔扎克”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作者,谁知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一位身材苗条的年轻姑娘。但格拉塞是法国出版界著名的“伯乐”,不会看错人的,他从伊莱娜的作品中看到了一位未来的大作家。《大卫·格尔德》语言简洁、流畅、准确:一个来自俄罗斯的姑娘,能如此熟练地掌握法语,格拉塞深感惊讶。果然,小说出版后,很快就吸引了大批读者,评论界也是一片叫好,并马上就有片商来洽谈电影拍摄事宜。第二年,根据该书改编的电影拍摄完成,上映后跟小说一样获得了巨大成功。不久,她又推出了《舞会》,这部篇幅不长的小说是她在创作《大卫·格尔德》的间隙中一气呵成的,出版后也很受欢迎,第二年就被拍成了电影。此后,她又陆续推出了许多小说,如写流放和思乡之情的《秋天的苍蝇》,写黑海某港口犹太人聚集区一个小诗人的《神童》,写革命者暗杀旧政府某部长的《库里洛夫事件》等,均获得了成功。
巴黎在庆祝一个新作家的诞生,报刊等许多媒体都在谈论伊莱娜的小说,人们争相邀请她、赞扬和恭维她。作家保尔,勒布称赞她为“新科莱特”,作家布拉齐亚克也称赞她的文风纯洁得堪作典范,权威人士认为她是最才华横溢的女作家之一。当时的许多大作家,如莫洛瓦、科克多、凯塞尔都成了她的良师益友。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德军占领了法国,亲德的维希政府配合纳粹迫害犹太人。伊莱娜全家只得逃离巴黎,躲到索恩河和卢瓦河附近的乡下。昔日的朋友不敢再见他们,伊莱娜被禁止发表任何作品,深陷于失望和孤独之中。幸亏她的出版商不时来看她,在生活上资助她,并帮助她以笔名发表作品。1941年6月2日,法国当局根据新颁布的《犹太种族和外国侨民法》,清查了伊莱娜一家,伊莱娜敏锐地预感到大逮捕与大流放即将开始,对自己的命运已不抱任何幻想。她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年,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行创作,在6月28日的一篇日记中她这样写道:“我不是不想写完,目标很长,而时间却很短。”于是,她没日没夜地写作,先后完成了《契诃夫传》、《秋天的火》和《法兰西组曲》的前两部分。伊莱娜的长女,现已近八旬的德尼丝回忆说:“我们一直住在那个村子里,我只记得妈妈在不停地写啊写啊。好像她知道来日无多,必须抓紧写作。她手稿里的字里行间都表明,她很清楚自己最后的这部作品只能在身后出版了。”
1942年7月,法国警察逮捕了伊莱娜,德尼丝说:“她很有尊严,只说自己要出门旅行了。”她被流放到法国的博姆,后转到德国的奥斯维辛。一个月后,她在集中营残酷地遭到枪杀。米歇尔此前曾试图营救妻子,但两个月后,他自己也被捕了,遭到了同样的命运。米歇尔被逮捕时,一个善良的警察救了他的两个女儿的命,要她们赶快逃跑。德尼丝当时只有十三岁,她抱着母亲的一个皮箱东躲西藏,皮箱里有家人的照片和母亲从不离身的厚厚的皮面活页夹。她当时并不知道那就是《法兰西组曲》的手稿,但知道这对母亲很重要。姊妹俩先是藏在波尔多的地窖里,后来跑到一家修道院里。在东躲西藏的日子里,德尼丝一直带着这个箱子,此后许多年,她一直没有勇气打开它。20世纪70年代中期,她的公寓遭到水灾,活页夹险些损毁,她和妹妹这才决定把它交给法国档案馆。在交出手稿之前,她想留一份副本,于是她开始抄录里面的内容,这时,她才发现那是一部小说。但多年来,她一直不愿公开这部作品,因为过去不堪回首。
伊莱娜的小说大多以她熟悉的银行界和犹太人家庭为背景,故事性强,文笔老练,虽然视野较窄,但善于通过故事和情节引申出人们对道德和社会的思考,这一点,她受屠格涅夫的影响很深。她往往通过不幸的爱情或紧张的家庭关系来挖掘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或通过犹太人的悲惨遭遇来控诉他们受到的不公。她的小说描写细腻,语言优美,十分重视人物形象的塑造,哪怕在次要人物身上也很下功夫。每写一部小说,她都会收集许多资料,写《法兰西组曲》时,她就找来了十分详尽的法国地图和当年的许多相关报纸,甚至连当地的花园里夏天出现什么鸟开什么花她也要查个明白。她常常准备红蓝两支铅笔,修改时不惜大段大段地做删节。收在本丛书里的四部小说——《猎物》《狗与狼》《伊莎贝尔》和《孤独之酒》,都是伊莱娜20世纪30年代创作的作品。20世纪30年代是伊莱娜的生活安定期,也是她创作最丰富的时期,作品逐渐走向成熟,比较典型地反映了她的创作风格。《孤独之酒》发表于1935年,是一部自传性很强的小说,讲述一个逃到巴黎定居的俄国家庭的命运。小说中的母亲出身富家,但由于嫁给一个犹太人,在社会上受到歧视,生活中事事不顺,她认为这都是丈夫的错,对丈夫非常痛恨,对女儿也毫无感情。生活孤独的女儿想竭力挣脱母亲的掌控,走出这个毫无温暖的家。这几乎就是作者自身生活的真实写照。伊莱娜从小就生活在孤独之中,父亲喜欢她,可是因为工作忙,很少和她在一起。而高贵美丽的母亲却讨厌她,觉得女儿的出生使她变得衰老,她更不愿意为照料女儿而牺牲自己的时间,尽管她最后活到了一百零二岁。她对女儿非常冷漠,为了方便自己的私生活,她长期把女儿送到寄宿学校;当女儿后来也当上了妈妈时,她的礼物仅仅是一个玩具熊;二战期间,当伊莱娜一家受到纳粹迫害,两个被追杀的女儿跑到外婆那里避难时,狠心的外婆竟然不开门,甚至不承认自己有女儿,她隔着门对两个小女孩喊,有专门的机构收留像她们这样的孤儿,尤其是患病的孤儿。当时,伊莱娜的长女德尼丝由于长期躲在潮湿的地窖里,患上了胸膜炎。这些细节,在日后以各种形式出现的伊莱娜作品中都有表述。除了《孤独的酒》外,《舞会》、《大卫·格尔德》等许多作品中都有一个虐待子女的狠毒的母亲。这可以看作是一种文学上的清算。
1936年出版的《伊莎贝尔》也有那位母亲的影子,小说写的是一个犹太女子悲惨的一生:她杀了人,在法庭上接受审判,证人们在面前陆续走过,律师和检察官唇枪舌剑,法官和旁听者群情激奋,愤怒地咆哮起来,而她却面无表情地坐在被告席上,一幕幕回忆昔日的往事:童年、流放、丧父、结婚、与女儿恶劣的关系、衰老,直至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猎物》出版于1938年,是一部颇具司汤达风格的小说,写的是一个于连式的年轻人,试图通过与银行家女儿结婚的方式来改变自己卑微的社会地位。他满腔热情,却被心爱的女人背叛,于是开始疯狂地报复,最终沦为“爱情的猎物”。小说无情地揭示了人心的险恶、感情的多变和命运的无常,描写了在一个疯狂的年代里滋生的狂热激情和希望的破灭。
如果说《猎物》中的爱情充满了阴谋与报复,《狗与狼》中的爱情故事却让人感动:犹太姑娘亚达从小暗恋着犹太男孩哈里,却因社会地位的悬殊而无法结合,多年后两人在巴黎重逢,虽然一个富贵,一个贫贱,但是乡愁成了联系他们的纽带,他们终于冲破婚姻的藩篱,走到了一起。然而,祸从天降。为了挽救心上人的名誉与地位,亚达勇于做出牺牲,把哈里还给他本应与之结合的有权有势的妻子,自己远走他乡,孤身在千里之外生下并抚育她和哈里的爱情结晶。这并不是一部普通的爱情小说,而是一部反映民族苦难,表达民族愿望的小说。
《狗和狼》是伊莱娜生前发表的最后一部小说。二战结束后,忠于她的出版商出版了她的三部遗作:《契诃夫传》、《这个世界的财富》和《秋天的火焰》,随后,她似乎不公正地被人淡忘了,直到1985年,才有人想起这位天才的女作家,并陆续重版她的作品。1992年,伊莱娜的小女儿伊丽莎白从母亲的角度,用第一人称写了一本自传《了望台》,全面回顾了母亲的一生。2000年,《了望台》重印,但此时伊丽莎白已身患癌症,不久就去世了。同年,伊莱娜从未发表过的十五部中篇小说也首次以《但愿星期天快快来到》为名结集出版,但直到2004年《法兰西组曲》的出版才使这位才华过人的女作家得到了应有的重视和荣誉。该书出版后,很快在国际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一个月内就有十五个国家购买了版权,并在许多国家掀起了“内米热”。就在我们即将推出这套丛书时,又传来了《法兰西组曲》被亚马逊网上书店评为2006年度最佳小说的消息。看来,伊莱娜的小说没有国界,也没有代沟,但我更愿把它看作是现实主义小说回归的一个信号,或者说,是她的小说具有强大生命力的表现。
古蓝山
2006年12月
文摘“他去哪里呀?”
“我怎么知道?……他跟家里人在一起,就像个外人一样……”
一家人相聚在客厅里。客厅像是过道,有四扇总是敞开着的门,从那里可以观察屋里人的一举一动。女人们屏住呼吸,谛听让一卢克的脚步声,但他已经走远了。
洛朗·达格尔纳柔声地说:
“他是自由的……”
他的反应正如他妻子所预料到的那样:他可能很想叫住儿子,脸上带着他那常常是抑制不住的、像是自嘲而腼腆的微笑说:“过来……你总不着家……”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变成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叹息。他默默不语地让儿子走了,然后重新捧起他的那本书。现在,他似乎很幸福。他属于那样的男人,在沉思默想和精神思辨中才会觉得自在安然。阅读带给他的,如同酒精带给别人的一样:忘却生活。
达格尔纳家的小楼建在维希纳的北面。那是一个礼拜天的晚上,汽车在国道上奔驰。离花园不远处,有一个交叉路口,小汽车从花园的栅栏前面经过而刹车的时候,往往会发出难以忍受的嘎吱声,就像焦急的喊叫。但是,到了这个时辰,汽车越来越少。然后,这栋小屋会在沉寂中安息,直到第二天。此刻,雨下个不停,大颗大颗的雨珠急不可耐、一刻不停地敲打着屋顶。
洛朗·达格尔纳把书高高地举起来,以便更好地截获一盏有三个灯嘴的分枝吊灯照射出的微弱灯光。客厅里很冷,很不舒服,堆满了从花园里搬进来的家具。一到秋天,这些家具都会从花园里搬进来。靠墙放着不知用了多少个年头的破破烂烂的藤椅,和一串早已退色、拱架锈迹斑斑的槌球。屋子被一个没有鲜花也不漂亮的花园包围着;古老的黑杉挺拔而壮硕,树枝已经撑到窗户上,台阶上亮着的一盏灯朦朦胧胧地映照着这些杉树,还有草坪中间的那个石膏坛子,坛子边檐盛满了雨水和腐烂的树叶。
这栋黄砖楼房看上去就像战前的建筑一样,阴沉、结实、丑陋、朴素、耐用,是洛朗·达格尔纳第一次结婚时建起来的。但他的前妻路易丝早早就死了,而且就是在这所房子里死去的,现在他和另一个女人生活在这里……许多年来,由于他身患疾病,建筑师的收益已经少得可怜的时候,一家人就住到了这里,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都没有离开过。在11月的夜晚,正如那天晚上一样,巴黎显得出奇地遥远……这是因为达格尔纳家没有汽车。
玛蒂尔德-达格尔纳低着头在那里缝补衣物,她那中间分开、紧贴于两鬓的长发布满了银丝,以前它们可都是乌黑发亮的。时不时地,她停下手中的活计,叹口气,皱着眉头,定神地看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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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猎物》首次出版于1938年,是伊莱娜·内米洛夫斯基短暂一生中的晚期作品,也是其较为成熟的作品。作者在纳粹集中营惨遭屠杀之后,这部小说也像她的十几部作品一样尘封了半个多世纪,战后的那一代人没有人知道作者,法国文学史上没有作者的名字,直到作者的遗作《法兰西组曲》荣获2004年法国雷诺多文学奖之后,人们才重新发现这位活跃于20世纪30年代的才女作家的文学地位及其作品的价值。
小说以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为时代背景,描写一个出身卑微的年轻人在社会上苦苦挣扎、渴望飞黄腾达,以及因为爱情幻想落空而自我毁灭的故事。
世界历史不会忘记,1929年10月24日华尔街爆发了“黑色星期四”之后,经济危机像瘟疫一样迅速从美国蔓延到欧洲,法国出现金融崩溃,工业生产倒退,失业人数剧增,农产品价格下降,国家财政出现严重赤字,几十万家庭陷入贫困。对于这场始于美国的经济危机,美国作家也许更有切肤之痛,福克纳曾回忆说,由于经济大萧条的影响,他的经济状况不佳,三四十年代为好莱坞各大制片公司共创作了电影剧本四十部之多,却依然不能摆脱经济压力。美国另一位作家约翰·斯坦贝克更是以经济大恐怖为背景,以血和泪写成了《人鼠之间》《愤怒的葡萄》等作品,反映那个时代农民催人泪下的悲惨命运。翻开20世纪上半叶的法国文学史,虽然可以发现许多描写两次世界大战的作品,也可以看见罗曼·罗兰宣布“整个欧洲就是一所疯人院”、“对欧洲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之类的文字,却鲜见直接以造成社会经济生活严重混乱的大萧条为背景的小说。幸运的是,伊莱娜·内米洛夫斯基在《猎物》中为我们真实地纪录了这一段特殊的历史时期,以及经济危机给法国各个阶层人们的生活和命运带来的冲击,虽然作者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描写那段历史,但我们很容易从作品主要人物的遭遇中一目了然地看出那是一个何等悲惨的时代。我们先来看看作者着墨最多的主人公让一卢克。达格尔纳。
主人公让一卢克·达格尔纳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八岁那年,父亲洛朗·达格尔纳再婚后上了战场,从此让一卢克就被关进了学校,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儿”。他的整个童年时代都是在寄宿学校里度过的,孤苦伶仃,只有另一个身世同样可怜的同学杜尔丹与他同病相怜,并结下了友谊。洛朗·达格尔纳在德国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得了一种腰部痉挛的疾病,最后一次手术后,他的病已经变成不治之症,从此家庭收益就少得可怜了。父亲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给他的这个儿子,“两年来,他的学费我都拿不出来,甚至连吃饭的钱都给不了他”。让一卢克也非常清楚自己不能跟他那赢弱、生病、破产的父亲要任何东西,为了生存,为了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完成学业,他不得不玩命地干活,洗汽车,用两个晚上的时间翻译侦探小说,收费极其低廉地给人上课,含辛茹苦地挣钱,彻底放弃物质享受,什么活儿都干过。“从黎明时分开始,他就在街上谋划,试着推销他的那些吸尘器模型、收音机的焊锡,还有从倒闭的化妆品商店低价买来的肥皂……这是他目前惟一的谋生手段。无论是显赫的文凭、勇气,还是工作,没有一样东西能给他带来他所希望的最微小的安全感,没有一样东西能满足他最起码的愿望。就像人们谈论美国女孩时说‘美丽是廉价的’一样,同样,在欧洲,在1933年的这个秋天,人的才智一钱不值。”什么地方都找不到工作,什么都不可能,并不过分的升迁的愿望、实现最朴素的心愿都没有希望,都不可能。他拼命地节衣缩食,才拿到了几张文凭,“岂知文凭的分量只是按照那张印了几个字的薄纸的重量来衡量”。这就是生活给予他的全部。在这个著名的金融崩溃的时代,连金钱都是稍瞬即逝、昙花一现的东西,他常想,“于连·索莱尔尚可以指望社会上的某个阶层。可我们呢?……我们今天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摇摇欲坠。连金钱本身都不可靠。在我的周围,什么都没有,无依无靠。” 让一卢克的生活状态就是那个时代的人们特别是年轻人生存状态的真实写照。就是在“一切都摇摇欲坠”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作品展开了让一卢克的爱情故事和奋斗历程。年轻孤寂的灵魂更渴望爱情,在索邦大学的长廊里,让一卢克与富家小姐爱蒂一见钟情,他那瘦削的面孔和美丽的眼睛吸引了爱蒂,爱蒂的一头金发和清丽的面容也令他十分迷恋,他爱她,他想把她变成他的妻子,但他同时也感觉到她这位富家千金太光彩照人了,她的全部生活与他天差地远,而他自己理想的女人“既是‘拉辛的公主’,又要跪在我的面前”,忠实于他,听命于他,除了他不依赖任何人,只属于他一个人,把他视为全部的幸福和全部的安逸……他们在一起“好幸福”,然而这幸福也和金钱一样昙花一现、稍瞬即逝。交往一年后,让一卢克在报纸上看到爱蒂和一个大财团家的公子贝特朗·博罗歇订婚的消息,被欺骗的感觉使他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他使出年轻人的全部力量,带着愤怒、羞耻和蔑视,拒绝为一个女人痛苦,发现这一充满耻辱和仇恨的爱情是一种可耻的感情。经历这件事之后,他对爱蒂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柔情了,但他并不甘心就这么失败,决定“先利用她,然后,让她见鬼去吧”!他运用自己的智慧,成功地把爱蒂变成了自己的情妇,并怀上了孩子,使爱蒂与博罗歇解除婚约,自己则成了银行家撒拉的“乘龙快婿”。然而结婚后的让一卢克并不快乐,因为这并不是他曾经设想过的,她和他患难与共,她把他视为全部幸福和安逸的源泉,她一点不像自己的梦中情人:爱蒂只懂感官享乐,没头没脑,比最冷淡的布娃娃都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一个俗气的女孩,一个小婆娘而已……”每次欢娱之后,让一卢克只感觉到满腹的忧伤和破灭的幻想,这种幻灭隐藏在爱抚之中,就像一枚果子苦涩的心一样。而爱蒂在欲死欲仙的时候,也百依百顺了,但让一卢克发现,她依顺的不是他,而是驻扎在他心中的那个魔鬼——肉欲。女儿嫁了个穷小子,爱慕虚荣的阿贝尔·撒拉感到没有任何面子,所以他没有给女儿任何嫁妆,他送给年轻夫妇的惟一礼物是银行的一千支股票,而在撒拉的干预下,让一卢克找不到任何工作,在追随他岳父的所有那些日常扈从看来,让一卢克还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在他们的眼里几乎没有他的存在。除了一些含含糊糊的客套,他们几乎不跟他说任何话,他本人也觉得在他们中间自己太另类,不能成功地扮演这个家庭中半子的角色。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他惊恐地发现世界在他周围转动,他自己却一动不动,尽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是空欢喜一场。时光飞逝,青春不再,他却一无所有;除了面包、住所和一个他不再爱的女人,他一无所有。而孩子降生的第二天,撒拉的银行倒闭,撒拉吞下了两瓶巴比妥自杀。撒拉死后,那个银行世家什么也没有了。几个星期里,撒拉家的汽车、家具和房屋被一一卖掉,让一卢克的前程变得更加暗淡。就在让一卢克为生计发愁,对未来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想用四万法郎高价收购他妻子那一钱不值的一千支股票。虽然他此时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但他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大有文章可做,弄不好就可以成为他人生命运的转机。他通过分析,机智地发现别人收购股票的目的是为了搞垮曾担任撒拉银行董事的现任财政部部长兰昆。于是,他抓住这个机会接近兰昆,鞍前马后地侍奉他,为他摆脱重重危机,最终成为兰昆的秘书,后兰昆提拔让一卢克担任部长办公室主任。世界终于为他打开了一扇门,一扇可以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门。如果说作品的第一部写的是让一卢克不甘屈服于命运,与命运抗争,根据自己的意愿来塑造命运,并取得成功的故事,那么第二部则开始描写命运是如何残酷地作弄让一卢克,让他一步步走向深渊的故事。让一卢克进入政界后,住进了豪华的房间,在巴黎过起了一种上流社会特有的光彩夺目、花天酒地的生活。尽管他不喜欢上流社会,但他认为那是必不可少的。上流社会的晚会,流淌着香槟的晚餐舞会,在吃完美味佳肴之后,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易如反掌。为了各自利益的小交易在两扇门之间是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金钱,如此唾手可得,都让他觉得厌恶。令人垂涎三尺的职位对凡人来说代表了神奇的机遇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触手可及。每月这里弄个三千法郎,那里拿个四千法郎,那么接待客人、着装打扮、扩大社交圈子、增加这些关系网制造的机遇等等这些活动所需要的经费就都有了。然而,他渴望的成功,当它遥不可及的时候,富有那种梦幻般的美丽,但是一旦它出现在现实层面,就显得很肮脏很渺小。他极度失望的还有爱蒂,从前他那么渴望得到的女人,现在他的心中对这个女人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没有任何感情了。当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时,他们并不觉得放松,反而感到拘谨,两人都希望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好让他们俩获得解脱。让一卢克从家里走出来,走到大街上时反而感到很惬意,就像别人旅行结束后回到家里一样。 从前,他只渴望战斗,渴望成功。现在,有钱有地位的他却需要幸福和宁静。就在这个时候,杜尔丹的情妇玛丽·贝朗热走进了他的生活。杜尔丹因为涉嫌造假而被判处五年监禁。第一次见到玛丽的时候,让一卢克很失望,她瘦瘦小小的身材,弱不禁风的样子,脸色苍白,双颊瘦削,没有一点儿血色,微笑时眼睛里看不到喜色,穿着很寒碜,根本就谈不上漂亮。她既没有家庭,也没有朋友,肯定连情人都没有一个。她整天都在含辛茹苦地工作。为了排解心中的寂寞,玛丽常和他在一起,并委身于他,她总是很乐意地接受让一卢克的计划,总是默默地顺从他,他喜欢她的这种百依百顺。他觉得和她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则唤醒了他身上的爱情。在茫茫人海里见到她时,他的身体不听话地因为快乐和爱而颤栗,而当他的双脚迈进那条在尽头闪烁着煤气火光的黑暗的走廊里时,已经有一种宁静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他情不自禁地寻找玛丽的体温,捕捉她的体香及被他紧紧靠着的那副细腰,抚摸她的乳房。他等着与她做爱,还有做完爱后的那段时刻和只有在她的怀里才能有的宁静。他摇晃着玛丽轻盈苗条的身子,向她传递着无论是对他那生病的妻子还是孩子都从未有过的那种深深的爱怜。这个他一点也不了解的陌生的情妇,这个女人却终于让他产生了这种感情……他慢慢地习惯了这种幸福。然而,他的爱情梦想在杜尔丹出狱后即刻化为乌有。玛丽仍然深爱着杜尔丹,无论让一卢克许诺给她多少财富、爱情和幸福,玛丽都执意要回到杜尔丹身边,哪怕过的是那种穷困潦倒的生活。玛丽走后,他对她朝思暮想,想她的身子,想她那迟缓的忧郁的微笑,想她带给他的那种宁静的感觉,那种酣畅甜蜜的心灵的憩息,他惊恐地感觉到这一次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地沦落为她的猎物。失去玛丽之前,他的妻子爱蒂已经跟兰昆走了,他的职位也一个个地失去,竞选议员的机会也落空了。年轻的时候他有一颗刚强的灵魂,当他第一次遭受痛苦的时候,虽然惊恐地发现它是如此强大,但是他马上就会发现它和自己势均力敌,很快地他就可以骄傲地承受它,而不会变成弱者,不会因此而死去……而现在,这么多痛苦同时袭来,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的血液里只有爱情,如此卑下的爱情就像一股毒液,已经使他无力回天了。小说第二部“9”里面写到让一卢克最后一次在宾馆里发狂的绝望的等待:“太阳此刻正在西沉,阳光在广场上,在粗大的石柱上,在剧院的台阶上闪耀着。”“他等待着……他等待着夜幕降临。他等待着玛丽的脚步声在门前响起,等待着见到她的面容,她的声音。她会来的,然后……他不再怀有把她留住的希望,他知道她要走的。他还会等下去……等黑夜过去,等太阳出来,等枕头上她睡过的地方变冷。”读到这样的文字,谁能不潸然泪下呢? 《猎物》像所有的传统小说一样,以心理描写、人物刻画见长,书中用了大量的篇幅描写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人物描写上更具功力,作者往往寥寥数笔就能把一个人物刻画得惟妙惟肖,给人一种妙笔生花的感觉。我们不妨来看看作者是如何刻画她笔下人物的:描写又老又病的洛朗·达格尔纳时,她这样写道:“这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男人,面色苍白,眼神疲惫,深陷的眼眸似乎是朝里面转的,对现实世界漠不关心,这种眼神显示出他是一个快要死的人。”描写洛朗-达格尔纳的妻子、一个辛苦地做继母的女人:“她长着一个又瘦又直的大鼻子,一双深陷在眼眶里的忧郁的眼睛。她那天生干燥的皮肤从来都没接触过脂粉,就像因缺少食物而营养不良一样。她的容貌并不缺少姿色,但却过早地憔悴了。”描写老谋深算却毁在女人手里的银行家阿贝尔·撒拉:他“显得年轻、消瘦,一头黑发,只有胡子是灰色的,而且很稀疏。他的脑门很高,向后倾斜着,鼻子很大很肥厚,鼻孔特别大。闪光的镜片光遮住了他的目光”。而极富表演天才的财政部部长卡里克特一兰昆“还很年轻,个子比较矮,肌肉结实,一头黑发在前额上梳成拿破仑那样的发绺,双目炯炯有神,就好像它们只会映照出外面的世界,而决不会暴露自己内心世界里的任何秘密一样”。再看看银行倒闭前后的丽丝·撒拉的变化,之前她“非常温柔,她很细腻、善良,那些只经历过幸福氛围的女人才有的善良。她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动作放松、自然,很是迷人”,而银行倒闭、撒拉自杀后的她“就像暴雨过后牛奶会变酸一样,这场风暴也使她变得尖酸刻薄。从前慷慨、花钱如流水,现在却一块糖、一块旧布都斤斤计较。让一卢克跟她争了很久,才终于使她同意给亡夫买一块墓碑”。而对主人公让一卢克的描写则贯穿了整部作品,使我们看到了一个十分鲜活、有血有肉的人物。《猎物》是一部颇具司汤达风格的小说,它以柔美的故事,敏锐的观察,生动的细节,诙谐的语言,纯静冷峻的笔调,悲天悯人的情怀,生动描写了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人们的生活状况,如实纪录了大萧条给人们带来的苦难、痛苦和迷茫,塑造了一个在摇摇欲坠的世界里疯狂地向深渊奔跑的人物形象。作者对于人性人心的恶毒阴险、人类感情的复杂多变和人类命运的冷酷无情进行了入木三分的剖析。作品的成功更在于它描写的是那个疯狂的年代,疯狂年代滋生的狂热激情和幻灭的希望。伟大的作品是超越时代的,这部作品的现实性使它历久弥新,对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也不无现实意义。译者 2006年12月于桂林漓江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