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这首战争片中的抒情歌,激发人们无限遐想。确实,微山湖不仅有四季如画的荷花荡,还有久远动人的历史与故事
列车行至江苏徐州、山东兖州之间,已近黄昏。从车窗中西望,满天晚霞与微山湖万顷湖光溶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天与水交结之处。微山岛在霞雾中影姿绰约,似真似幻。樯帆片片,鸥鹜点点,像在湖中,又像在天上。好一幅“春风落霞湖光图”。
微山湖是我梦牵魂萦的地方。虽来过多次,但每次总有新意。这次到达微山湖,正值早晨。薄薄的晨雾中,乘小船向湖中划去。湖水清澈见底,鱼儿在茂密的水草中穿行嬉戏。橹声欸乃,不时有渔人晨归,船上的鱼篓里装着一夜的收获。划船人告诉我,微山湖的渔民大都夜间出去捕鱼,天不亮就赶到鱼市上把鱼卖掉。我问:“曾有一首歌中唱‘清早船儿去撒网,晚上归来鱼满仓’,与此处不同?”划船人笑答:“要么写歌的不是渔民,要么歌里唱的不是我们这儿。”
晨雾渐渐散去,湖面碧波万顷,立显开阔。站一叶扁舟之上,可以东观峄(山)、蒙(山),西望芒(山)、砀(山),南眺徐(州)、铜(山),北顾济(宁)、滕(州)。让人生发出气吞山河的感慨。1943年春,时任新四军军长的陈毅,曾写下一首《过微山湖》:
横越江淮七百里,
微山湖色慰征途。
鲁南峰影嵯峨甚,
残月扁舟入画图。
将军本色是诗人。豪放中不乏婉约。而微山湖景色也确能给人多重美感,不身临其境,不用心体味,是感受不到的。有时即使是身临其境用心体味,也难以道出,这正是微山湖美之所在。
小舟荡漾,湖心中的微山岛渐行渐近。只见满岛的梧桐花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紫白色花冠,遮蔽了岛上的景物,香气随风飘来,沁人肺腑。湖上的鸥鸟似乎也被这香气陶醉,兴奋起来,时而疾腾而上,时而懒洋洋地在湖面上盘旋,突然间又箭一般扎向水中。此时,我的心情也像长上了翅膀,随着鸟儿在春光无际的湖面上任意翱翔。
春光媚人,只是看不到荷花。此时的湖荷才刚刚从水中伸出巴掌大的叶片,零零星星撒在湖面上,向游人传递出多情而美丽的信息,招呼人们夏季来会这些花中君子。盛夏时节,十万亩荷花竞相开放,放眼望去,微山湖是荷花的海洋。把小船泊在荷花荡中,碗大的荷花或在你的头顶昂首怒放,或亭亭玉立,亲近你的脸庞。拐棍粗莲梗撑起雨伞大的莲叶,如华盖当头,为你遮蔽骄阳。即使是突遇狂风暴雨,莲叶也会为你遮风挡雨,让你可以悠闲地观赏雨花纷飞、珠玉溅跳的奇景。
待夏去秋来,荷花荡绿波褪尽,一片金黄。泛舟荡中,采莲子,撷秋菱。此时的微山湖荷花落尽芦花开,远远望去,芦苇荡白茫茫一片,西风乍起,飘飘洒洒。湖上天高气爽,鱼肥蟹熟,与一二友人置酒登舟,听渔家喊着起网的号子,分享他们丰收的喜悦,又别有一番情趣。
不知何时,小船已停靠在微山岛边。中国的每一处名胜几乎都与名人、文人联在一起,微山湖也不例外。不到9平方公里,却有3处古迹,称作“三贤墓”的分别是微子墓、目夷君墓、张良墓。弃舟登岸,不远处就是张良墓。
张良,秦末汉初辅佐刘邦得天下的功臣之一,与韩信、萧何并称为汉初三杰。汉高祖赞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子房功也”。得天下后,刘邦曾让他在齐国选三万户封邑,张良却选择了离汉高祖故乡沛县临近较小的留地封邑,并表示“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有一段时间还辟谷,不食人间烟火。后人称赞他不居功,不争名利,是一位伟大的智者。张良墓地处微山岛南部,面湖靠山,松柏茂密,草木葳蕤,一百多米方圆的封土,高大壮观。墓旁有不少石刻碑文。明代胡俨写有《留侯墓》诗等。
从张良墓北行约十分钟,登上微山岛东峰,目夷君墓坐落在山顶。目夷,春秋时宋国左师。他的名字与一次历史上著名的失败战役联在一起。公元前638年,宋、楚两国在泓水决战,目夷要求乘楚军半渡、整队的有利时机发起攻击,宋襄公却标榜“仁义之师”的虚名,丧失了战机,打了败仗,在军事史上留了个大笑话。据记载,目夷是一个有治国、军事才能的人,可惜不得施展。宋代徐州知州傅尧俞为其撰写墓碑“宋贤目夷君墓”,笔法古朴遒劲,给人悲凉之感。
在微山岛西麓的凤凰台上,建有微子墓。微子名启,是殷(商)29代王“帝乙”的长子。微子的母亲生微子的时候还是妾,当王后以后又生了“辛”(纣王)。虽然“帝乙”认为微子贤明,可以继任王位,但迫于“立嫡不立长”的理法,只能由纣王继承。这就造成了殷(商)王朝灭亡的悲剧。纣王无道,微子多次劝谏无效,只好出走,后来被周成王封于宋,宋国把微子尊为始祖。
三墓中,微子墓的年代最久远,碑额上“仁参箕比”四字是对微子极高而又无奈的评价,也是对殷(商)亡国的总结。
微子、目夷、张良年代相距甚远,功业不同,却都选择了微山岛作为最后的归宿,似乎在告诉后人一些历史的哲理。三墓相距不过半天路程,游人却可以走过一段漫长的历史,观景,读史,辩兴亡,追贤者。
微子墓是岛的最高点,四围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此时,我的心胸仿佛变成了一架琴,任湖上春风在琴上弹过,奏出微山湖的阴晴雨雪、古往今来,引发无尽遐思。
前有古人,后有来者。游微山岛,不能不去铁道游击队纪念碑。在微子墓和目夷君墓之间的高地上,纪念碑就像一艘扬帆的渔船。船形的碑座上,有三座铁道游击队战士的雕像,一位远眺沉思,一位横枪警戒,一位弹着土琵琶,像是战斗过后小憩。微山岛上的不少老年人都认识当年的铁道游击队员,有的还指点给我看,那是铁道游击队突围的树林,那是鬼子的炮楼,目夷君墓碑上还有当年的弹洞。在这里,你可以听到活生生的铁道游击队的故事,比起小说和电视电影要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