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牛铃之声》的导演叫李忠烈,他以一种能够超脱语言、种族的大爱去凝视“和谐自然”,将一个老人、一头老牛、一篇古老的土地吸纳入自己的镜头里,以饱含深情的画面唱出了一段“老人与牛”的绝美恋歌。
《牛铃之声》是一部不需要听懂“语言”的片子,那些似曾相识的场景,那种莫逆于心的“气场”,或者说,那种我们每个人心底都隐藏的真正的情感与被忽视的心理倾向,都会促使我们与影片息息相通、心心相印。我们可以老老实实坐下,让老人与牛给我们上一课!
“老人与牛”,并不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所透露出的不屈不挠的男性荷尔蒙的亢奋,而是在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谐调关系之中表露出一种难抑的乡愁,这种乡愁,是工业化、现代化、城市化进程中,一个思念故土的人的深情回望,庄子云:“去人滋久,思人滋深”,正是由于我们长久的游离于乡土之外,这种“良心发现”式的回望才显得那么让人“心里不是滋味”而感慨万千、唏嘘不已——这是站在创作者的角度说的;而从影片的内容来讲,无非是记录了一段老人与老牛的相互依恋,他们之间那种无声的默契,那种“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大美,令人心生感动和震撼。老人与牛,同样的瘦骨嶙峋,同样的日薄西山,但却同样注定要“充满劳绩”,辛苦而平静的存活,一直到死亡的来临。最终,牛死了,老人孤单的坐在树下,而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步牛后尘,羽化为尘,博得一个与“牛”的长相厮守……
不管导演如何用镜头语言“诗化”乡土生活,不管被特写的青蛙、雨水、蚂蚱是多么的富有生机与活力,不管农家收获的西瓜、辣椒、稻谷是多么的让人垂涎,却都不能抹平老人劳苦一生的粗糙的双手、老牛辛劳一世缓慢的脚步所带给我们的怜悯。当然,怜悯是矫情的,老人与老牛不需廉价的同情,相反,我们应该充满“敬意”,是的,这种敬意,应该毫无保留的表达——对自然,对人生,对情感。
感动、震撼、敬意、反思——这就是老人与牛的力量,与“老人与海”背道而驰,比“老人与海”强大千倍万倍。
影片中数次出现了老人的鞋子,那双鞋子,恰如海德格尔品论梵高的《农鞋》时所说的:“在这鞋具里,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显示着大地对成熟谷物的宁静馈赠,表征着大地在冬闲的荒芜田野里朦胧的冬眠。这器具浸透着对面包的稳靠性无怨无艾的焦虑,以及那战胜了贫困的无言喜悦,隐含着分娩阵痛时的哆嗦,死亡逼近时的战栗……”
而老人固守着传统的耕作方式,也让我想起了庄子笔下的“汉阴丈人”,这位老人也是不辞劳苦的抱着水瓮浇灌田地,而不屑子贡所建议的省力的桔槔,并说:“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