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马勒小姐在一个清晨醒来之后,记忆的木马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兀自走动起来,她说她梦见一座城堡,她撒娇地抱住父亲的胳膊说:她想要一座城堡,和梦中的一样。
这个时候,上海和世界上所有的大都市一样高贵美丽,灼灼闪耀在万丈光芒的远东,这个城市充满了迷人的气息,人们一像潮水一样远离自己的家乡,来这里寻找梦想中的富足和荣耀。英国冒险家马勒在跑马积累了资本之后开始投资航运,于是1936年的某个清晨当他在9点的纯洁阳光中听到心爱的小女儿的这个要求之后立刻就点了点头。
当我坐在马勒公寓华丽的大厅时,仿佛还可以看见六十多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脸上的娇憨,她盈盈的容貌一直停留在这所属于她的房子里,这是她的梦幻城堡,当所有的繁华都如烟云散去时,只有这墙、这窗、这门、这尖尖的攒头顶……这无所不在的幻觉依然还在。
独舞
正如同一个悠长百转千回的和弦一样,沉默的永远只是那转折处凝固的吉他。琴若游丝,那身影也似是六十年前的少女再现芳踪,牵着我在这座迷宫一般的深宅中徜徉徘徊。午后的斜阳散淡地透过铁窗洒在雍容金色的沙发椅上,顿时屋子里起了生色。这座风格混杂的建筑对采光有着精致的讲究,明与暗、冷和暖,处处显示出高贵神秘的气质。站在马勒家的大草坪上望去,这座充满迷幻的三层建筑虽是咫尺可达,却令人有相距千里的遥远感,仿佛是进入了一个中世纪的丛林,而在丛林的深处,有一个城堡,疾风骤雨,时间的刀口,泛着安详的光泽。
时常有人把建筑比做音乐,如果一定要给马勒公寓下个定义,我想那就是一首交响诗,当它游移时便是低垂的指尖,当它激扬时便是远沉的落日,它不会因为你的存在而去温暖你,它只能这样触摸着你,让你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带走一切过去,只在你的心中留下轻微的触痕。战后的上海成了孤岛,硝烟和炮火又一次带走了人们,马勒一家回到了英国,公主舍弃了她的城堡,从此童话告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