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居革命营造私人世界
时间:2005-2-23
消费社会学
作为对私有“恒产”的庆祝仪式和对私人空间的装饰仪式
家居革命营造私人世界
王宁
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而来的消费革命，直接影响到我们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而这场消费革命中的重头戏，就是城镇的家居革命。它表现在很多方面，包括我们的住宅面积扩大了，住宅变得舒适、美观了，住宅设施、尤其是厨房和卫生间现代化了，摆放在住宅内的家具也更配套、更协调、风格也更统一了，家用电器也一应俱全了，电话也基本普及了，不少家庭还连上了互联网。然而，家居革命的实质乃是伴随着住宅产权的变革而来的革命。
在没有产权的时代，住宅不过是由国家通过单位而进行分配的福利。由于住宅的匮乏，为了分到或调换到一间或一套房子，人们不知要等上多长时间。围绕住宅的分配，人们之间展开了各种较量，而其中的非正常竞争则导致人际关系的格外紧张，并使少数握有住宅分配大权的官员获得了寻租的机会。然而，人们费尽浑身解数分到的房子，并不真正属于他们自己，因为他们只具有使用权而不具有所有权。因此，对于这样的房子，他们并不愿意花钱进行改造和装修，因为他们有一种暂时在此栖身的感觉。
在计划经济时代，国家控制了主要的消费生活资料的供给，并通过各种票证“配给制”而大大加强了其社会控制力。这种“配给制”，部分源于消费品的短缺。后者反过来使国家进一步加强对消费生活资料的供给和分配的控制。显然，在以短缺为特征的“配给制”中，根本就无从谈起居民的消费选择自由。与此相对应，国家的权力变得无所不在，并渗透到个人的私人生活，使其没有隐身的空间。
２０多年的改革，在某种意义上，是国家不断退出原来所“侵占”的私人领域，还居民以一个私人空间。反映在日常生活上，就是国家不再干预人们的私人生活。相反，国家积极为个人的私人生活创造条件和空间。例如，住宅制度就逐渐从原来的“福利制”和“配给制”转变成“福利兼商品制”和“商品制”，住宅的供给主体逐步从国家转移到市场，国家不再通过住宅的供给而直接干预和控制居民的家居生活和空间。围绕住宅所发生的关系也不再是过去那种居民与国家、单位的关系，而更多地是居民与市场的关系了。与此同时，居民开始获得住宅的产权，拥有了“恒产”。那些还未得到房子的居民，则有了从市场上自由选择住宅的权利。尽管这种住宅选择自由是建立在货币收入的基础上，对比建立在资历、权力和“搞关系”基础上的住宅配给，住宅的货币化和市场化大大简化了人们之间的关系，提高了个人的自由度，因而是一种历史性的进步。更重要的是，由于住宅产权的私有化，人们真正开始拥有了私人利益、私人空间和个人自由的财产保障。伴随住宅产权私有化，住宅的业主群体开始成为一个正在形成中的市民社会。它是社会分化和社会多元化的标志之一。
住宅产权的私人化所导致的私人“恒产”，造成人们与住宅的关系发生了深刻变化。如果说，没有产权的住宅还只是人们的“外在”的栖身之所，那么，已经拥有产权的住宅就变成了自我的“延长”，变成了人们的个体认同和社会认同的“物质外壳”。这就是人们何以倾注大量的金钱、精力和热情来营造私人家居空间的缘故。既然家居不再是“单位”的了，而是属于“自己”的了，那么，把家营造成一个温馨舒适的天地，便是十分自然的选择。很显然，改革开放所带来的最触摸得到的结果之一，就是家居享乐主义的生活方式的形成。
可以说，家居革命在其实质上，是对私有“恒产”的庆祝仪式和对私人空间的装饰仪式。马克思说过，革命是人民群众的盛大庆典，家居革命也同样如此。告别了消费品匮乏、“大锅饭”和“配给制”的城市居民开始获得了真正的消费者身份，获得了消费选择的自由。而伴随住宅产权私有化而来的私人住宅，使居民获得了一个塑造自我、表现个性、保障人格尊严和创造生活享受的必要的物质前提。于是，如何在住宅内部营造一个在心理和文化意义的属于“自己的”家，装饰出一个舒适的私人空间，便构成了家居革命的内容。它是过去二十多年来围绕国家、市场和社会三者的关系变更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