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全民娱乐的时代已然来临的时候,居然还有以音乐为武器承载使命与批判、以文字为双截棍出击凭一己之力奋力击石的乐队——来自云南昭通的腰。
在唱片公司的网站里关于“腰”的介绍,说他们“……长期没有圈的交染,在单纯知觉的牵引中,沉默的自省与朴素的坚持下,他们开始从客观的跟不上转变为了主观地回避潮流”,一切发乎本能而止于所能。没有圈的沾染即意味着他们还保有个性的纯粹性,所以从音乐的形式上而言与当下任何风潮没有关系。而他们真正借以为摩登天空公司认可的,是气质。朴素、隐忍、悲悯,这些就是从这张唱片里听得出的气质。
在低暗并且丝毫不张狂的后朋克音乐行进中,“腰”用他们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将他们所谓的底层视角歌唱出来。你可以在里面看到限制级的敏感词汇,诸如“勤劳”与“腐败”所指的对比、“公民”与“家畜”的并列、“领袖”与“爱人”的亲疏等。而红色、沉默、广场、战士、巨人、擦鞋者、屠户、主顾、王冠、手铐这些具有显象意味的人群代名词在他们的歌词中频繁地被组合使用,它们涉及了青年人的愤怒、无望的挣扎与横眉冷对,还有他们最基础的爱与恨。
唱片中歌词最长的是《歌唱》,而它的原版名字是《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歌唱》,这首以史诗性的叙述方式囊括了荒谬与疯狂、摇滚乐与自省的歌也超越了“歌唱”的简单,它甚至用面对群众演说的“吟颂”方式作领袖挥舞状地戏谑与诘难(左小祖咒给予了指导,舞台表演形象果真跃然而出)。他们说摇滚乐,“这快活的摇滚/这复杂的摇滚/晕倒在台上自得其乐的摇滚/也许 它永远都只能自得其乐/而这些 这些可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些 永远都不能解决问题”。就像唱片内页里所述:“我曾经以为凭一个歌儿可以对某个大环境带来什么;而最后它们只会委琐成个人的自问和窃笑。”
很难想像这支来自云南小城的乐队能够以大开大阖的手笔将微小与宏大结合,将历史与现实交融。还是《歌唱》,你能看到“在广场上在红旗下”与“而我们 则会象某人期待欠薪某人期待上市”这样的时空转换不止一处,而交集的就是生活背后的沉重与阴暗,因为生活本身虽然充满阳光,但阴暗却是如影随行。其他的几首歌,它们全部是两个字,简单得相当果断:紧张、民族、日常、曲目、小城、严肃、可乐、致敬(向Joy Division)、不哭。温情居然还不经意地在《小城》里流露,“看一本关于战士的书 想一个人/和她身体里一段美妙的曲折/而最终我只是你故乡阴冷天空下/一个以听大音量的拍击声来抑制”,木马乐队的冯雷用它的键盘为这首歌增添了旋律的血色。但它是带了血凉后的孤决的,“昨天的青年死去我只是想 他应该很委屈/今天的中年死去 我只是想 他应该很够本”。他们甚至还毫无顾忌地像一个诗人一样“配乐朗诵”了《再见》,事实上,我已经视他们为诗人。在《民族》里,“腰”请来了武汉赛区超女之一的贾帅帅来伴唱,似Fei Wang的声线在笛声的伴奏下两者怪异并且阴冷地挥刀劈向劣根性的腐肉,它的所指范围甚至超过了我们自身。
几乎可以说,“腰”将以排比和隐晦但尖锐与猛烈兼具的舌头乐队的气质有效地加入了反省的冷冻剂,将左小祖咒前期的张狂与尖啸、解构与破坏、咄咄逼人与悲天悯人放置入一个更加放大的时空与语境、并且更加直接锋利——唱片内页没有任何歌词。他们就是当下最冷静
的旁观者和经历着,只让烈焰在内心燃烧;在对生活的深入理解里,他们已经演化为自觉的先锋。
当然这张唱片最致命的弱点在于,“腰”在对乐器的技术掌握与配器上上孱弱使得他们最终的胜利靠的只能是非音乐部分,也就是他们歌词——然而内页是没有歌词的,你知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