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新泽西州被公众评为“最适宜居住的地方”,那里有个小镇叫坎顿(cuthert)。坎顿环境优美,交通便利,房价也便宜,就连在纽约、费城以及华盛顿上班的“外省人”,都喜欢把家安在这里。中产阶层华侨华人和留学生生活在坎顿的也不少。
在车水马龙的坎顿镇主干道上,有家著名的老字号冰激凌店。那里是我和老伴带孙子经常光顾的地方。我们钟爱那家小店原因有二:孙子痴迷那里数十种口味各异、花式美妙的冰激凌和它们魔术般的制作过程;店老板是位华人,我们光顾也算是照顾同胞的生意。店老板姓祁,看样子和我家老头子年龄相差无几。几次接触后,健谈的祁老板就和我老伴儿以“爷”互称了。
虽然已在美国生活四十余载,祁爷在身边保留的中国特色仍很多。例如他在美式装潢的店门脸儿两侧栽种上葱绿翠竹;在店堂里放上中式藤椅供食客使用;在他“独门秘制”的冰激凌里加上红宝石般的枸杞和清香绵软的莲子;在工作时一成不变地穿着白底黑面圆口布鞋,我估摸这是坎顿镇的唯一。
祁爷老家在山东,1949年即将高中毕业时,被慌忙南逃的国民党部队抓了壮丁。以后他九死一生,稀里糊涂地到了台湾。在台湾十载,年轻的祁爷想家,始终没有在当地娶妻生子。到了中年,喜欢文学艺术的祁爷决定出国闯荡,辗转到了美国。在没有学历、腰包空空的光景下,祁爷靠打工完成资本积累差不多用了20年年。等成就了心爱的冰激凌店、购置齐全了自家房产之后,早已走过不惑之年的祁爷才告别了单身。
上世纪90年代,来自家乡山东的信息越来越强烈地激荡起祁爷思乡的心绪。他太想家了!时机合适,他忙不迭地带上老伴回了一趟魂牵梦萦的中国。祖国的变化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家乡人温馨诚挚的亲情,更让在外漂泊了几十年的祁爷萌生了回国的打算。
但是从中国返回坎顿镇,祁爷一看到自己那间生意兴隆的冰激凌店,就有种小别重逢的感觉。祁爷明白了,要退出新泽西的冰激凌“江湖”,首先要面对情感上的难以割舍。他想给自己留些时间,但是要让年富力强的徒弟赶紧回国发展,不能错过大好时机。
1992年,祁爷祖籍上海的徒弟带上专门订制的全套冰激凌设备和4万美元,在祁爷“遥控”下,去上海开了家美式冰激凌店。历来包容舶来品的上海热情地回报了祁爷:生意之火爆程度让坎顿的老号望尘莫及。
“小试牛刀”后,几年来在大江南北,祁爷的分店、加盟店如雨后春笋般生发开来。
有道是东边太阳西边雨。20世纪近尾,美国的经济萧条首先冲击了中小企业。祁爷的冰激凌店也被廉价超市产品和送货上门的冰激凌汽车“挤兑”得门可罗雀。是回家的时候了,2000年元旦刚过,祁爷就以极低的价钱卖掉了冰激凌店。过完自己的七十大寿,祁爷将一张饱含着对坎顿镇顾客情谊的“收山”告别书贴在店门上。那些日子,好多人驻足阅读告别书,熟悉的朋友前来和祁爷当面告别,还有人表示以后去中国旅游时一定要去看望他……(艾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