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中的托物寓意,与古典诗歌中的比兴,同为我国传统文学艺术中的精华。在中国画题材中,画家“缘物寄情”,将松之苍翠挺直,清刚雄伟,比为坚贞不屈;竹之虚心劲节,直竿凌云,可喻高风亮节;梅之冲风斗雪,玉骨冰肌,似若孤高自赏。合此三者不畏严寒,贞操坚洁的品格,遂名题为《岁寒三友》。
敝藏《三友图》(见图一)一件,纵132厘米,横38厘米,纸本系“汪六吉”旧笺。此图所写松、竹、梅,分别出自三位画家之手,且作画时间前后相隔近二十年才得以合成合璧。由于此图的补成系联着友情和厚谊,遂成为敝藏书画中最珍爱的藏品。在此略记有关此图合璧的经过情况,聊资藏界谈助。
《图》中的墨松系吾父生前所写,约作于距今二十年前的八十年代初。吾父早岁曾求学于苏州美专国画科,其后由于种种原因才放弃了绘事。直至暮年随着各方面条件的改善,即兴借取了小孙女学书法的笔、墨,利用家中经“文革”劫后仅存的旧宣纸来重事丹青。图中墨松即由此而来(抑或因当时无颜料,或心于其他,故仅写墨松一本)。适1992年夏末,家父因突发脑溢血弃世。所作遂成未竟遗稿。
壬午(2002年)冬季,我检出先父未竟遗稿,欲请师友补成。遂先就近向苏州画院副院长、著名人物画家王锡麒先生请教。又素知吾友不仅以人物画著称画坛,而且于花鸟画亦深有造诣。是年残暑曾为我绘水墨花鸟图(见图二),遂请他为家父*补笔写梅。承蒙他的高谊,当即拈毫濡墨在画松下端添补铁骨老梅树,又以洋红作点点色红梅。所作笔法老辣,老树著花苍劲有姿,堪与青松相映成趣。委实出手不凡而为画面增色添彩。
梅既补成,我立即把此图邮寄北京,请求父执著名花鸟画家张世简先生补竹并题。时隔一周,我收到了由张世简先生补成的《三友图》,图上并有题记谓:
铁骨老梅树,青青万古松。松为邹植民学兄生前所作,状如当年球场英姿,巍然矗立。梅姿苍古,今植民之子绵绵嘱我题跋,使人回忆往昔岁月即提笔画竹补为三友图。壬午(2002年)寒霜张世简题于北京。还在图左下角钤上“友谊情深”一印。当品赏了他笔下潇洒挺秀的翠竹,并读题记内容,使我对父执张世简先生精湛的画艺和他的厚谊深感敬佩!
至此尚有必要将上述所引画上题记内容的背景略为谈一下:父执张世简先生,1926年出生于浙江浦江一绘画世家。他的叔父张振铎、堂兄张书,均是现代著名画家和美术教育家。他自幼由张书指受学画,未及弱冠画名即有声浦江。不久考入苏州美专,遂与吾父成为同窗学友。其俩在共研绘事之余,均爱好篮球运动(先父解放前曾为苏州“美琪”队职业球员。建国初曾代表苏南行署队参加省运会),故而交谊尤厚。后因张世简先生自1948年转学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其俩才失去联系。直至“文革”结束后,家父在《人民日报》副刊上见到所载“浦江张世简”画作,即投书北京中国美协探询,才与当时在中央工艺美院任教的老友张世简教授恢复了通问。当吾父六十寿诞时,张世简先生持绘《双寿》大轴驰贺。壬申(1992年)夏末吾父病逝,张世简先生闻耗即绘《荷花图(扇)》,并题句云:“未见花开人已去,微风空自送幽香。壬申初秋世简写此以悼植民学兄,并寄绵绵侄存之”(见图三)。凡此可益证两人之交情。因此,这帧《三友图》于我而言也就堪称“铭心绝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