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犹如一条巨龙腾空而来,穿行在西北黄土高坡的峡谷里——对于黄河,我如同她身边的一抔黄土、手头的一块岩石、抑或怀中的一朵青浪,熟稔、亲近。
虽然出生在上海,可我是在黄河边长大的。小的时候我甚至不会超过三天见不到黄河,我喝的是黄河的水,吃的是河中鲤鱼,书桌上的镇纸是河边捡来的黄河石,漂亮的瓶瓶罐罐也被我拿来盛了河边的沙子和奇形怪状的石头。河畔的岩堆曾是我复习功课的好去处,浅霞余晖晕染的河沿又会以她的瑰丽和空旷来包容我儿时的无限遐思。既柔和、温情而又雄浑、豪放的黄河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少年时代。黄河如同空气,水,血液,二十多年前就存在于我的生命里,甚至于在我所有关于美的想象空间里。
然而去年冬天回兰州过年,一路火车开过去,我的心随着陇海线的延伸越来越寒。
黄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由当年的吐吞万壑百川浩,出纳千流九曲雄变成涓涓细流,有些地方甚至只留下龟裂的河床曝晒在阳光之下。黄河已成为一条地地道道的季节河。
火车一路轰隆隆的开,我闲的无聊瞎想,如果黄河身首异处,我们是不是还能够叫她黄河?如果黄河的上游真的逐渐断流,我们未来的教科书上是不是还能印上“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如果壶口就只剩了干涸的河道,再有什么英雄人物要去飞跃,别管多么好的先进跑车、什么样出色的超级奇人,还能叫“飞黄”吗?如果……还能……吗?
听说那个什么劝君更饮一杯酒的阳关早在好多年前就沙化了没有了,不过想来这么长的黄河大概还能撑一阵子吧。
呵呵,不过是我的戏言而已,说着玩的,大家千万不要当真。
经过刘家峡水电站的时候在黄河边拍了很多照片,大概是技术实在不过关,总是拍不出想象当中黄河应有的气势,让我着实遗憾了很久。前一阵子曾看过一个网站上刊登的壶口瀑布照片,那真是正经八百的宏伟啊!我怎么就拍不出来呢?后来有朋友告诉我,对这种效果不利的被摄景物,要想拍得大气,只要用长焦,使劲拉就好了!!!
人们还在忙着弘扬民族精神,还在忙着在壶口飞过来飞过去,还在忙着拉长焦,还在忙着争论壶口瀑布到底是第几大瀑布,还在忙着埋怨什么黄河断流了我们旅游看什么……当然,好像也有不少人都在自责着念叨着当年没有好好爱惜黄河。
佛说:有常无常,双木枯荣。据说万事万物生灭好像都有天数定夺的,大约黄河也应该是如此,所以看来,人类也没什么必要太过自责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顺其自然不是更好么。
回到家,一眼望见窗台上落着厚厚尘土的广口瓶子里曾经五颜六色的黄河石,一块一块很不舒服的样子支愣着,黯淡而落寞。总有一天它们会被我的记忆彻底淹没,就如同黄河被淹没在漫天黄沙之中一样。
——七月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