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堂很远,离快乐很近——古巴记行 (11)
那三个女子的上车,显然是一种策略,她们选一个最年轻漂亮的来拦车——呵差点被我撞到。当车停住后,后面两人再迅速出现,一同挤进车里。这该是对付宁类“原则”的最好办法。宁看着她们,一下子也不知要说什么,转过身来对我说了句,“知道吗?你看起来还真象一个的士司机的样子。”语气里的不满,好象是要我为别人的策略负责。
K、L、M这三个乘客是典型的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开始的一段路,风光无限美好。甘蔗地接天连地,棕榈树点缀其间,阳光飞泻在大地,空气干爽热烈明净,乡间快速路笔直通到天边,天边那里有朵朵白云,我的车,载着一群欢快的人,掠过一亩一亩的美好田园。逐渐对宁有了一个令我惊异的新发现。他总是对陌生人采取抗拒的态度,譬如不愿意不认识的人进我们的车里,可是人家一进来之后,不管是谁,他总是很容易地与他们打成一片。我剥着从早餐桌上省下来的桔子吃,他小声对我说,他觉得我应该和她们分享这一个桔子。这天出发时,我们就已在衣服里面穿好游泳衣,走北边的路线,这个号称有290多个天然海滩的岛国,怎么说我们应该在下午可以撞上一个无名的美沙滩。三个女人好一番争论,最后才一致同意如果我们真要去美沙滩的话我们应该跨海到Cayo Coco岛上去。Cayo Coco岛最后没有去成,好象有赶不完的路了。Santa Clara是一个我们在文字上也不熟悉的城市,在那里停留纯属开车所至。不象前一天晚上的Camaguey,尽管整个古城令人意外地错综复杂不成规矩又令人惊异地美丽,但多少我们知道那个八卦阵般的城市格局是由于十九世纪经常受法国海盗骚扰的结果,怎么也算是有备而去。而Santa Clara,我们对它的了解等于零。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将看到什么遇到什么。找到的那家门上贴着绿三角的casa particular,我说想先看看房间,那个小小的男人却指示我把车停在小街他家的对面,他拍开了对面的门,走出来一个妇女,他对我们说这个女人会帮你们通宵看车,明天一早你们给她三美金就可以了。我说我们连房间都没看,住不住还不知道,你怎么就跟我说停车的事情。然后他带我们看房间,他细致得胜过上海男人,每一个细节都展示交代,包括洗手间的卫生纸,我觉得自己很不喜欢他,便对他说,这是我们住过的第N个casa particular了,不是没有经验的。也是因为如此,我们第一次没有在住的房子里吃晚饭。我们在街上一圈一圈地转,见到的,不是简易的pizza店汉堡店,便是酒吧,这个城市,人来人往,没有餐馆。在行人大道走第二个回合的时候与一位老人擦肩而过,他回头用英语问一句,“找餐馆?”我下意识地回头答一句,“是啊。”“我带你们去。非常好的餐馆,就在前面不远。”走啊走啊,由灯火辉煌的街走到黑暗的小街,转弯再转弯,我由开始兴致很高地和他聊天到最后不发一言,我开始怀疑他是要带我们去他自己的家,由他老婆炒两道菜来,这也无妨,可是几次问他他都坚定地回答是带我们去一家餐馆。餐馆?——在这样黑的街?终于他说到了。一个寻常人家的门前,有小灯箱写着El Latino餐馆字样,门是关的,窗帘是合上的。老者敲门。门开处,有人在谈笑,大厅内摆着几张桌子。门里门外完全不同风景,里面全然一副小餐馆的模样。这样的餐馆,如果不是有人带路,绝不会找了来!看过餐牌内容还好,便入了座。我是真的饿了。一桌一大家人,附近某个国家游客模样,另一桌一对情侣,应该也是游客。这是一个家庭小馆,家里的人,每个人都可以是厨师、调酒师、服务员、吉他演奏员、歌手、萨尔萨舞者。在这里,吃了我在古巴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饭后哥哥带我跳舞,叔叔弹吉他,妹妹向宁推销雪茄。妹妹白天的工作在雪茄厂,收入里包含每天免费享用一支雪茄,她便存了来,再用上好的原装木盒装好,如何来源我不得而知,分门别类好,封好口,那样一盒cohiba,卖给宁只40美金。这个快乐的美丽女子,为了成功推销雪茄,还给我们看她的护照。在古巴,有护照的人实不多见。可她竟然去过德国、法国、意大利、澳大利亚。走的时候,她送我们出来,按照古巴习惯,在右边脸颊上亲了一口后,再问我,“加拿大是亲多少次?”“加拿大好象已经没有这个风俗了。”“那就是多少次都可以啰。”她吧吧吧吧左右两边再来若干次。回程的路,竟然走两步就到了。原来空着肚子走路和一餐丰盛可口的美食后走路是那样的不同感受。经过我们住的小街,对面人家半掩着门,在看电视,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那个妇女探头望,原来,她果然在细致地“看”车!一个通宵如此,我不禁恻然。********************************************************************
我的一个照相机,从提尼达开始,就已经坏了,满了的那张盘取出来之后,新的一张盘怎么也放不进去。我知道自己用力不对把照相机里密密麻麻那些齿给弄歪了一两道,可是我已经用小刀别正了还是放不进盘。宁说我如此的硬来只会是越弄越糟糕。他的建议是我放过这个贵重的照相机,有机会拿到佳能专业人士那里修。“那我这剩下的路程怎么办?”“你不是还有另一个小的照相机嘛。”我不是没有试过,我试过了好几天,试过了好几百公里,试过了许多亮丽的风景,试过了我此生可能不会再见的城市和乡村……可我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接受照相机好端端地就不能用了的事实。每天那是心里一道隐隐的疼。Santa Clara的这个上午,我突然觉得不该再对这个疼痛视而不见。一家大的国营店是专门修钟表的,我想他们连钟表都能修这个相机该不是问题。店四周是一排长长的柜台,中间给顾客坐的长凳,顾客要被叫号服务。我去接收的那个柜台,那人把照相机翻来复去看了半天,确定自己是没见过不要胶卷的照相机,坚定地不敢接收。但他跑出来,指指另一条道,说那边可以去试试。便又怀着希望找到了另一家电器维修店。又是一家大得不得了了店。古巴人,由于物资的缺乏,能修的东西都绝不扔掉,这个店,生意兴隆得很。电风扇、收音机、电热水壶……一排排玻璃柜台下去,每个技术员在桌前明亮的日光灯下忙碌不已。我想起在加拿大自己一个CD收录机,由于掉了电源线,四处都配不到,有人说就是配到可能也很贵,而买一个新的省事省力外加便宜,便惨遭被仍掉的命运。一个发达的社会,倒底会制造多少可使用垃圾?接待处那个聊天的妇女不愿被打断聊天,看见我捧着照相机满脸带着问号的样子就对我点点头。她点头就对了,我愿意耐心等。等啊等,她聊天的对象终于起身走了,她才转过身来,说,“咦,你不是要拍这里的工人吗?还没拍?没有问题,你拍啦。”“可是,”我说,“我的照相机要修好后才能拍他们啊。”“修像机?”她拿过去又是好一番研究,最后决定这个玩意不能接。不过,她又跑出来,给我指,往前走,转右,两个路口后,再转左,有家冲印店,那里可以修。那是一家风格比较轻快的小店,设施也比较现代,接冲印胶卷外,还卖汽水饮料,零食小吃,传真复印,那个人接过我的相机,终于没有前后左右地乱看了。我对他说了问题所在,他点点头,拿到里间去,两分钟后出来,我的新盘就已经实实在在放在了该在的位置!我好难相信这突来的好运,对着他稳重的脸就是一道快门,直到他的样子显现在屏幕上了,我才大声地一个欢呼。事情可以就那么简单,痛苦原来不都必须有深刻的内涵。我回到住所,对刚刚起床的宁说,“你错了。不是佳能专门店才可以修佳能照相机的哦。”“噢,”他看着屏上他那张未刮胡子的脸,“我很高兴我错了。”(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