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堰造化天府
汽车奔驰在平坦的成都平原上,导游是这样介绍今天的四川和成都的:
“四川省面积近48.5万平方公里,占全国总面积的百分之五,居全国第5位。其中耕地面积约6万平方公里,占土地总面积的百分之十二,居全国第4位。四川不仅是祖国西南的大粮仓,还是全国四大林区之一,四大药材生产基地之一,五大畜牧区之一。农副产品中,蚕茧,柑桔,油菜和中药材的产量居全国首位。四川人口8329万,占全国总人口的近十分之一,是中国人口最多的省。……”
“成都市位于川西北高原山地和川中丘陵之间,西部地势较高,中部和东南部是广阔的成都平原,平均海拔500米左右。境内兼有山景、平原和丘陵之美,且气候温和,雨水充沛、年平均气温16℃上下,降水量约1000毫米,素有‘冬无严寒,夏无酷暑’之誉,加以土地肥沃,水利先进,物产十分富饶,历来被称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明珠’。……”
“水旱从人,不知饥馑”一语来自于晋代著名史学家常璩的《华阳国志》,书中说“蜀沃野千里,号称陆海,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故记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
其实早在东汉末年,诸葛亮就在著名的《隆中对》里这样描述四川了:“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但是先秦时期的司马错却是这样介绍四川的:“夫蜀,西僻之国也,而戎翟之长也,有桀纣之乱。”
那么是什么使四川在短短几百年时间里从“戎翟之长”变成了“天府之国”了呢?奥秘就在于一个名叫李冰的人。他为四川建起了一座水利工程,成功的驯服了奔腾咆哮的岷江水,成就了一段“膏泽千古”的佳话。
这座古老的水利工程就是著名的都江堰。
位于四川成都平原西部的都江堰修建于2200多年前。其渠首工程主要有鱼嘴分水堤、飞沙堰溢洪道、宝瓶口进水口三大部分构成,科学地解决了江水自动分流、自动排沙、控制进水流量等问题,消除了水患。到今天,都江堰,这座全世界至今为止年代最久、唯一留存、以无坝引水为特征的宏大水利工程,灌溉面积已达40余县,超过一千万亩。
李冰,这位被后人尊为“川主”的秦国蜀郡太守,堪称人类水利史上的旷世奇才。他跨时代的认识到了人类与大自然的关系,没有采取简单“围追堵截”,而是引导江水加以利用。
都江堰刚好建在岷江的一处急拐弯处。昂于江心的“鱼嘴”把岷江分成内外二江。每逢枯水季节,人们用竹笼装满卵石封锁外江,堰前的鱼嘴恰到好处的将江水导入东侧人工修筑的内江;而当汛期来临,江水暴涨时,人们挖开竹笼,让多余的江水沿外江排出,避免了洪水的危害。
内江直通都江堰后面的宝瓶口,江水经此处流入成都灌溉万千倾良田。宝瓶口开凿在玉垒山上,是一个宽20米,高40米,长80米的山口,因形状酷似瓶口,故名。在人类尚没有发明火药,甚至没有冶炼出铁器的两千多年前,睿智的蜀中先民在李冰的带领下,在岩壁上架起篝火,将岩石烧至灼热,再浇上由岷山冰雪融化而成的岷江水,让岩石遇冷崩塌。前后历时八年,终于在玉垒山上开凿出了这足以令今人目瞪口呆的宝瓶口。
开凿玉垒山分离的石堆叫“离堆”。在离堆右侧,还有一段低平河道。当内江的水量超过宝瓶口流量上限时,这段平时用来排沙的河道会自动将多余水量排入外江,使流入内江水位始终保持安全水准。甚至在遇到特大洪水的非常情况时,它还会自行溃堤,让大量江水回归岷江正流。
两千余年来,四川人民精心的保护着都江堰,他们为都江堰总结出的“深淘滩,低作堰”的秘诀已被历史经验所证实。而都江堰也为他们奉献上了两千年的“水旱从人”。大自然与人类在平和中携手度过了两千余年的风风雨雨。
在参观完都江堰的四天后,我们有幸参观了建在长江上的一座令全世界为之瞩目的大坝--三峡大坝。
那是一座完全用现代化技术建成的大坝,预计整个工程将耗资2039亿元,将于2009年全面完工。届时,湖北省和重庆市将有20个区、县(市)被淹没,3473万平方米的各类房屋和25.3万亩耕地将永沉江底,有2座城市、11座县城、116个集镇及大量工矿企业、港口码头等基础设施需要全部或部分重建,113万人口将背井离乡。此外,包括兵书宝剑峡、龙门峡、凤凰泉、倒吊和尚、牛肝马肺峡、孔明碑、白鹤梁、八阵图、孟良梯、瞿塘峡古栈道等在内的诸多名胜古迹将被淹没在涛涛江水之下。
虽然全国上下都在翘首期盼一个“高峡出平湖”的民族伟梦的实现,但在大坝前我们遭遇的却是,高耸的“西江石壁”并没有“截断巫山云雨”,截断的反而是我们计划中“朝发白帝,暮至江陵”的旅程。
同时,这项伟大的工程还在长江上造成了水土流失、工业污染、气候变迁、地质灾害,生态失衡等一系列麻烦,甚至还有战争威胁和“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鼠患……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摆在了我们面前。在今后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它们将如诅咒般一直困扰着我们脆弱的神经。
其实,并不是没有人反对三峡工程。当年兴建三峡工程的决议通过时,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大代表没有投赞成票,是迄今全国人大通过的所有决议中赞成人数最少的一项。甚至即使是在三峡工程行将彻底完工的今天,反对三峡工程声音仍在隐隐约约中不绝于耳。
黄万里,黄炎培先生的儿子,我国著名的水利专家,多年来致力于阻止三峡工程的兴建,曾多次上书中央,痛陈利害。有人说:“在国内水利学界,多年来,黄万里代表着科学家的良心。”
李锐,曾经的水电总局局长和水电部副部长,因反对三峡工程被扣上反水利、反火电、反三峡的帽子,复出后仍在全力反对三峡工程。
虽然我们不能一口咬定反对的就都是对的,但我们的确需要不同的声音,尤其是面对着我们的人民和我们的文化。
2001年8月26日15时05分,黄万里先生在他任教50年的清华大学校医院一间简朴的病房悄然离去,终年90岁。一颗满怀着正义与良知的心远去了。临终,他没有对儿女的嘱托,没有对家人的关照,他唯一念念不忘的仍然是千里之外的三峡。苍天慈悲,但愿他老人家关于“毁坝淘滩”的预言永远不会发生,但愿我们的世界万年和平。
今天,仍然孜孜不倦的都江堰在远处青城山的郁郁葱葱的掩映下,在脚下奔流湍急的岷江的呐喊中,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千古的传奇。我们,生活在现代化庇护下的人们,应该为自己规划一个怎么样的未来呢!
作于2005年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