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印象
贵州是一个被偏远的位置和各种流言所遮盖的神秘土地,与云南相比,贵州不沿边,很难满足猎奇者对异域风情的爱好,与四川相比,贵州自古是少数民族所居,开发很晚,出的人才没有那么多,因此名声也就不如四川大。加上不知什么时候传下来的那三句话“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竟然流传四方,更把贵州的形象搞得灰头土脑。其实,你如果抛开先入之见,你会发现贵州是一个风光无限的省份。沿京广线南下,穿过山重水复的湘西,你就进入了这个山之国,从湖南进贵州,第一站是玉屏,在这个盛产箫笛的县份,万籁俱寂的夜晚,你听着坐落在山谷中的县城传出的笛声,会感到一种远离了尘嚣的宁静;但如果你要观风景,前面一站的镇远绝对值得一看,这是国家级的历史文化名城,青山峡谷中小桥清溪、亭台楼阁,与古朴秀丽的边地风光融为一体,一派天然去雕饰的自然风貌,绝对不会亚于沈从文笔下诗意盎然的凤凰小城。列车出了镇远,穿行于长长的隧道和桥梁之间,(也许贵州是中国铁路隧道和桥梁最多的省份)扑面而来的永远是无休止的一座座险峻的高山以及山谷间蜿蜒流淌的清澈河流,在河流与山谷之间,你会看到一片片别致的木结构的房屋,大概是因为雨水多的缘故,屋檐很长,屋顶是弧形的青瓦片,四壁是木版,这就是当地的村庄—寨子。贵州的寨子十分独特,大多依山傍水而建,与北方那些整齐而呆板的乡村相比,这些寨子并不讲究方向,而更讲究自然风水,背山面河又顺着山势的起伏而建,错落有致,星星点点散布在谷地里,与周围雄奇而又清秀的自然风光显得如此和谐,也许这才是所谓“天人合一”的境界。从这些依山回环的村寨中,你也会感到“地无三尺平”的含义。列车奔驰在贵州的崇山峻岭中,铁道的两边,常常蜿蜒着狭窄的乡间公路。但汽车不多。黔无驴,你在贵州见不到驴子,却可以看到马车,贵州的马车有一个非常独特的特点,那就是马车夫往往是双脚叉开直立于车上,两手握住缰绳赶马,那样子有点威风凛凛,也有点滑稽,据说,这是贵州一怪。贵州地势起伏很大,筑路不便,因此,公路等级不高,全省面积(17万多平方公里)比浙江(10万平方公里)几乎大一倍,通车里程却比浙江少(浙江3万6千公里,贵州3万3千公里),但比江苏(2万7千公里)多。如果比等级,贵州就有些惨了,全省现有的两条高等级汽车专用公路(贵阳到黄果树以及贵阳到遵义的公路),有一部分路段都是2级路。不过,与一般狭窄的柏油马路相比,这些路段在贵州还是显得十分宽阔,贵州几乎所有的公路都是盘山路,它们在崇山峻岭、峡谷江流间起伏,你如果乘汽车旅行,一路上都会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历险经历,车稍不小心,就会翻坠到万丈悬崖,跌得粉身碎骨,这类的车祸,在贵州也经常听到。
列车离贵阳越来越近,但周围依然是高山峻岭,除了那些分布在山上和铁路边上的越来越多的各种简陋建筑显示了人口的逐渐密集之外,你几乎很难想象到在这山沟中会藏有一座一百多万人口的大城市。要知道,贵阳比呼和浩特,合肥,福州、南昌、海口、南宁、拉萨、西宁、银川、乌鲁木齐等省会城市的人口都要多。进入贵阳车站,那简陋的月台和周围的景色仍然使你难以相信你已经来到了一座省会城市。举目就可以见到乱石嶙峋的山。车站周围乱糟糟、灰蒙蒙的各种建筑也使人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颇为不爽。但是,在贵阳呆了两天之后,这种印象逐渐改观,虽然凌乱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但很快你就会发现这种凌乱中也蕴涵着一种活力。这座群山环抱的城市面积不大,但是十分紧凑,从市中心步行到城市的边缘地带用不了多长时间。市区似乎有点拥挤,但处处透着一种繁华热闹,给人的感觉是无处不商,遵义路、瑞金路、中华路、延安路以及中山路等市区主要的干道,整日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其中尤以中华路的商业最盛。在这条大约四公里长的商业大街上,高楼林立,寸土寸金,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店铺,几乎找不到空隙,两边人行道上人头攒动。大约是因为城区面积限制的缘故,贵阳人对城市空间做了充分的开发利用,新建的住宅楼房很少低于八层的,街道上不仅两边的店铺密密麻麻,就连所有的过街天桥和地下通道的设计都考虑了商业的用途,每个地下通道里都是一座座的商场。在市中心,一座以有机玻璃筑成墙体的环形过街天桥,外表非常美观,里面既可行人,又是一爿爿小店。还设有凳子,可供走累的人小憩。显示着贵阳人的商业头脑。贵州是一个城乡差别十分明显的省份,在贵阳街头,乡下人和城里人几乎一眼就能够分辨出来。“土”的土得掉“渣渣”,“洋”的则紧跟最时髦的潮流。挑箩卖菜的农民,背着背篓的“川军”(贵阳人称四川民工为“川军”,因为街上下“苦力”的多数民工都来自四川,所以推而广之,把所有民工都称为“川军”)与留着最酷发型的酷哥,穿着时髦服装的女郎一同混迹于熙熙攘攘的街头。贵阳的女孩,有点像重庆女孩,一样的干练、一样的苗条。一样的时髦,连说话的口音都非常相似,(对外人来说,要想分清贵州话与四川话的区别需要费点工夫。)入夜,贵阳灯火通明,霓虹灯闪耀,热闹非凡,一直到深夜一两点钟都有中巴穿行市区,城区交通十分方便。
贵阳人似乎一直有着经商的传统。这种传统可能是抗战时期由大量外地难民从东南沿海地区带来的,这种传统在贫困年代得到了“发扬光大”,文革中贵阳曾与温州一起被当作“资本主义”的典型受到批判,大概就是因为当时贵阳“投机倒把”活动盛行。改革开放以后,东部沿海得风气之先,富了起来,许多有经商头脑的贵州人纷纷东南飞,到广东海南等地创业。不少人发了财,而留在贵阳的工薪阶层也不甘寂寞,加入了经商一族。包括工人教师和公务人员等在内的不少人都有自己的店铺,公务繁忙就雇人照看,有的由此起家,开办了公司,而大多数则借以弥补工资的不足。相对的贫困和经商的头脑也使贵阳人常常想出一些让人乍舌的歪主意,例如,邓小平当年“南巡”后,贵阳的报刊上就讨论把贵阳变成一个以旅游业和博彩业为主导产业的特区,理由是,解决贵州贫困,资源开发难以很快奏效,而气候条件好,旅游资源丰富,是贵州的长项,加上贵州人好赌,地下的各种赌博活动很多,若顺其自然,开个赌城,既能吸引游客,又能增加地方税收,一举两得,岂不妙哉?这种想法最后当然只是一相情愿,难以成真。
贵阳人似乎特别喜欢追求享受,虽然收入不高,却也不象北方人那样省吃俭用。他们很少存款,而是把收入的大部分钱用来吃和玩,贵阳人的吃并不特别讲究环境,街头大排挡上的各种小吃都是他们大快朵颐的地方,即使半夜三点钟,小吃摊也依然生意兴隆。吃的东西很多,面食大米都被贵阳人做成各种花样,我一位朋友早上从来不在家里“过早”(贵阳人和武汉人都把吃早餐称为“过早”),都在排挡上吃,据说吃三个月花样都不会重复。不过,牛肉粉(即云南人所说的米线)、肠旺面好象是“过早”最普遍的食物。还有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玩意儿,什么米豆腐,凉粉,碗耳糕、富油包、春卷、烧卖(我在北方好象从未吃到这么好吃的春卷和烧卖)糍粑,二块粑,黄粑等等,北方人常常吃的那些东西在这里也到处都是,而且做得比许多北方的同类食品更精致。在贵阳街头的小吃摊点上,一种叫做“恋爱豆腐果”的烤豆腐和被称为“丝娃娃”的小吃好象特别普遍。各种乱七八糟的作料加在一起,味又辣又怪,但吃了几次,我还上了瘾,贵阳人嗜辣,人称“湖南人不怕辣,四川人辣不怕,贵州人怕不辣”,我还算不怕辣的人,但刚到贵阳,去一家小店要了一碗牛肉粉,没想一碗面被辣椒染得红红的,吃得我毛孔喷张,嘴如火烧,面红耳赤,实在吃不消,以后吸取教训,每次点菜或吃东西,总不忘嘱咐少放点辣椒。不过,贵阳的辣椒与四川辣椒相比,不仅辣,而且香,吃得人有大汗淋漓的快感,还留有满口的余香,在贵阳闻到辣椒味就涎水直流。还有一种叫“折耳根”的野菜也是贵阳人最喜欢的家常菜,我开始时闻到折耳根的那股鱼腥味儿就受不了,但看贵阳人吃得津津有味,也忍着试了几次,还是没有抵挡住那股怪味,败下阵来。返回武汉的火车上,见一位仁兄用那种广口瓶装了两大瓶折耳根,一个人饮着酒。大口消受这怪味佳肴,居然两顿饭就吃得精光,我想他一定是贵阳人,一问,果然。后来在四川也见到有这东东,还做成袋装菜在商店出售。于是,赞曰:“西南人、有点怪,草药当成家常菜”。
一到春天踏青时节,贵阳的各大公园和省内的游览区内,到处都是游玩的本地人。许多人带上吃的喝的,在公园席地而坐,来点“辟克匿克”,倒是别有情趣。我第一次去黄果树瀑布,正是寒假期间,春节刚过,旅游的人不多,但车上坐着许多农民,扶老携幼,全家出游,在黄果树到天星洞附近的景区周围,到处都是这些农民。贵州农村的贫困全国闻名,进入农家可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但被柴火熏得乌黑的房梁上,常常挂着大块的腊肉,过年过节,农民不仅大吃,而且还如此这般的玩,却似乎很少像其它地方的农民那样为改变自己的生存处境而到处寻找机会。真是令人有点感慨系之。贵阳属于喀斯特地区,有山有水有溶洞,各个公园景区都有自己的特色。市内最有名的公园是黔灵山。黔灵山就在市区,外面是熙熙攘攘的大街,里面则是苍松翠柏,高山峻岭。黔灵公园的山与五岳名山固然无法相比,但比起济南的千佛山、长沙的岳鹿山之类的“小名山”来,却又远胜一筹。山间树林高大茂密,郁郁葱葱,沿栈道上山,路边常常碰上放养的猴子在树林中上窜下跳,山上的宏福寺隐藏在浓密的树林间,有“深山古寺”的气韵。山上的树都有几百年的树龄,粗壮高大,有的要几人才能合围。登上瞰筑亭,整个贵阳市尽收眼底。山下动物园旁的麒麟洞,据说曾经是国民党用来关押张学良杨虎城的临时监狱。黔灵山美,不仅是因为丛林深山藏古寺,而且更因为丛林深山有湖泽,黔灵湖畔是整个景区的精华所在,湖并不大,大约只有北京北海的一半,但在四围苍翠茂密的山林映衬下,一泓清澈的湖水与湖边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却自有一番雄奇俊秀的韵致。花溪是贵阳又一著名景区,位于距贵阳市区17公里的花溪小镇,公共汽车间隔几分钟发一趟,还有不少中巴车穿梭往来,一直开行到很晚,记得一晚我在位于花溪的贵州大学一位朋友家聊天,深怕没有返城汽车,频频看表,朋友告诉我不必担心,即使晚上两点钟也有中巴开往贵阳,当晚聊到近一点,出了贵大大门已一点十分,却正好碰上一辆返城的中巴车,当时非常感慨,没想到贵阳交通如此方便。花溪镇在贵阳的地位有点像重庆的北碚,是当地几所高校的所在地。花溪景区没有大家闺秀的仪态万方,却有小家碧玉的质朴平易,显得清秀而澄净,毫不招摇,一条小河穿城而过,蜿蜒在青山绿树间,四野田畴开阔,碧山如黛,一片小桥流水的气象。越往深处走,越给人以真山真水的感觉,花溪镇周围有不少苗族布依族,也常在青山碧水间对歌。除了黔灵山和花溪之外,甲秀楼、地下公园、天河潭、森林公园等都是贵阳值得一游的特色景点。
贵阳没有沿海地区发财的条件,贵阳人也不象温州人那种肯吃苦耐劳,更不屑于作苦力,(贵阳街头的大多数民工都来自四川,而贵州本地农民出来的却要少得多),因此,他们的商业意识往往演化为一种投机取巧的心理,常常对“碰运气”情有独钟,从而导致了各种变相的赌博活动的泛滥。打麻将在贵阳是最为普遍的娱乐形式,结识新朋友,麻将往往一个重要的媒介。到别人家里去,常常进门就发现一群人在打麻将,每打必赌,“开锅”一次三元左右也就是所谓“卫生麻将”了。这种“赌”的心态,也渗透在一些贵阳人的人生态度中,能捞一把捞一把,能“烫”(骗)一回“烫”一回,所以,贵阳的偷和骗犯罪比较普遍,我在贵阳车站下车后,拖着行李往前走,突然觉得行李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一个家伙拉住我,说我压着他的脚了,我道歉之后,他仍不放过,一会儿就有一伙人围上来找茬。幸好我当时有几个贵阳同学接站,看到了这事,才解了我的围,使我免过一劫。
不管怎样,我觉得在众多的城市中,贵阳仍然是一个很有特点的城市,它气候温和,冬天不冷(很少出现零下的气温),夏天不热(很少30度以上),景点众多,城市繁华,避暑避寒都是好去处。值得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