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在向北转动,每转一圈都在带我向前,都在把这世界从我生命中拖走。尽管祈祷,仍在感觉刚刚从窗外划过的可能是最后一处雪山、最后一个湖泊、最后一所造型别致的农庄。天气难得地好起来,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放慢速度,让身体酥软地浸淫在阳光下,象草一样呼吸。如果有人陪在我身边,我可能会粗声咒骂老天的不公、祖辈的不开眼,而一个人,只有用眼神静静地和眼前说着再见。
ADAMS家的农庄就在路边,门前的树上钉着刻有主人姓氏的木条,两层的房子象摆在风景里的积木。不见主人,我索性停车下来就在树下享用简单的午餐。几十头牛在远处打发着时光,耳边只有偶尔略过的野蜂震动翅膀的声音,不自觉地竟然靠着树干昏昏睡了半个小时,醒来仍不舍得离开,继续骑坐在圈养牛羊的围栏厚重的木条门上,叼根野草晃悠悠地胡思乱想,远处的房子里仿佛随时都会有叫我回去吃饭的人出现,而我午睡的树下在夜晚点起篝火正是把酒纵歌的绝好地点。
收拾心情继续赶路。终于在某处海边,我见到了传说中的黑天鹅和天鹅湖。离海浪也就是十米的距离吧,有块几百平米的人工水塘,一根水管连到水塘中心,看样子也就是个废水处理池,但就在这样的水里,竟然畅游着几十只红嘴的黑天鹅。昂首浮在水中本来显得高贵无比,突然却又会把脖子扭成奇怪的“几”字形,或是干脆把头插入水里和野鸭抢食吃,在这样远离芭蕾的海边天鹅湖里,一切都回复到最本来的样子,这大鸟和她的领地只是南岛给我的又一个惊奇。
眼前的车辆越来越多,孤独的驾驶行将结束,也许再也见不到但肯定难忘的是遍布全岛的单行小桥。无论是穿越峡谷还是河流,你所遇到的桥梁几乎全是单向单车道的,有时甚至还要和铁轨共享桥面。但从来没有过在桥上争道的事情发生,因为每个桥两端的路面上都会有个“GIVE WAY”的标志,并且用细红线和黑粗线标明了来往的方向,如果你是在细红线方向上就只有确认了对面不会马上有车驶来时才能上桥,而黑粗线方向享有优先过路权。简单的秩序人人遵守,而我甚至乐于排在桥前等对面有车开来,错车时对方抬手致意感谢你的等待时,会有一种天下一家的感动。
其实天下不可能是一家,当我的车在PICTON的BP加油站最后一次加满油,柜台里一张无比亲切细腻的东亚面孔出现在眼前时,就深切地明白了这个道理。那女骇儿也不知来自哪里,只笑语盈盈低眉淡语,猛地发觉这些天里见过的所有所谓美女脸上无一例外地都金毛横生惨不忍睹,昏头昏脑地交了钱也顺便给自己找到了个离开这里回到家乡的理由。
回到七天前到达的码头,将车停在ACE公司服务处的门前,六点了,想想来的正是时候,里边的女服务员快下班了估计不会仔细检查发现我新添的蹭伤。交上单据,“你的车呢?”“门口就是”,“我看看,恩,时间没问题”,“对”,“油加满了吗?”,“加了,刚加完”,“好,把车停到那边的停车场就得了”,“恩”,???“还有事情吗?没有的话,停好车把钥匙交还我就行了”。就这么简单,别说罚款,她连看都没看我车一眼,停好车,把所有的零碎东西都划拉到背包里,强烈地有一种捡了钱包的感觉,外加一点愧疚,心里发誓要多多给ACE公司打口头广告作为回报。
驾车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这些天来给我自由行走和轻松双肩的生活方式。离开停车场简直是一步三回头,那部极其普通的小白驴已然是我南岛的一部分,提前一夜,小白驴已经先行告别了。
(最后的湖泊)
(草场)
(ADAMS的小屋)
(海边的天鹅湖)
(单行的小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