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文学经典.月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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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美）斯坦培克著，赵家璧译
出 版 社：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6-4-1字数：版次： 1页数： 118印刷时间：开本： 大32开印次： 1纸张：I S B N ： 9787806479513包装： 平装内容简介
本书是美国现实主义作家约翰斯坦培克的力作。与以往以美国下层社会的生活作题材的作品不同，本书是以反法西斯战争为题材的一部中篇小说。本书完成于一九四二年，离北欧被希特勒所侵占已近一年余，写挪威（也可能是比利时、荷兰）某小城被轴心国“和平”占领的故事。人物刻画的细致，对话的简洁，写景的美丽，故事的电影化等等都是本书的特长。
书摘插图
一
到十点四十五分，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城镇已被占领，保卫队已被击败，战事已告结束。入侵者对这一次战役。也和对较大规模的战役一样经历过精密的准备。就在这个星期日的早晨，邮递员和警察都坐了颇有人缘的杂货店老板科雷尔先生的小艇出外垂钓去了。这天，他把那华贵的帆船借了给他们。当邮递员和警察看见那艘灰黑色的小型运输舰，满载了士兵，静静地越过他们时，他们已远在几哩外的大海里了。他们既然是这个城镇中的官员，这当然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于是两人便向后转。可是当他们进入港口时，这城镇早被一营军队所占领。警察和邮递员还无法跨进在市政厅中的办公室去。当他们根据职权坚持入内时，被当作战俘拘禁起来，关进了监狱。
本城的军队一共只有十二名，在这个星期目的早晨都出去了，因为杂货店老板科雷尔先生捐赠了饭食、靶子、弹药和奖品，在山背后六英里路地方他那片可爱的沼泽地里举行打靶比赛。本城的军队，都是些松松垮垮散漫成性的大个子青年人，当他们听到飞机声，在远处看到降落伞时，他们就跑步赶回城来。他们到达时，入侵者已在路边两侧架上了机关枪。这些吊儿郎当惯了的士兵，很少战斗的经验，失败的经验更没有，便用来福枪开火。被机关枪扫了一阵，六个士兵变成满身乱弹窟窿的尸体，三个被打得半死，其他三个带了枪逃进山里去了。
到十点半，入侵者的乐队已在广场上吹奏着悠扬感伤的音乐。市民们微微地张了嘴，带着受惊者的M光，站在四周侧耳静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群头戴灰钢盔、手提冲锋枪的人。
到十点三十五分，那六个满身乱弹窟窿的士兵被埋葬了，降落伞被收起，一营军队已驻扎在码头附近科雷尔先生的货栈中，在那里的架子上，早已为军队准备好了毯子和帆布床。
到十点四十五分，那位年老的奥顿市长接到入侵者兰塞上校要求接见他的正式通知。接见典礼已定在准十一点钟，就在市长的五间房子的官邸中举行。
这座官邸中的客厅布置得漂亮而舒适。镶金边的椅子上罩着坐旧了的织锦缎，直挺挺地分别站在那里，好像一群无事可做的多余的仆人。一个半圆形的大理石壁炉燃烧着一盆没有火焰的通红的炉火，炉边放着一只用手工涂着绘画的煤斗。壁炉架上，两旁是大花瓶，中间是一架大磁钟，上面缀着玲珑的小天使。屋里深红的糊壁纸上印有金色的人影，漆上白色的木器，既美观又清洁。壁上挂的图画里占巨大面积的是那幅表现一只大狗拯救遇险小孩的英勇事迹。似乎只要有了大狗，水火地震都伤害不了孩子。
火炉边坐着年老的温特医生，他留着胡须，淳朴慈祥，是本城的历史学家，又是医生。当他的两只大拇指在膝盖上不停地转动时，他呆头呆脑地注视着。温特医生的为人是那样的淳朴，只有一个思想深刻的人才能理解他的深刻之处。他仰起头来仰望着市长的男佣人约瑟夫，看看约瑟夫是否注意到他那玩弄大拇指的本领。
“十一点钟了吧？”温特医生问。
约瑟夫心不在焉地回答：“是的，先生。通知上说的是十一点。”
“你看到那通知吗？”
“不，先生，是市长把通知念给我听的。”
约瑟夫设法去检验每一把镶金边的椅子，看看从他上次安放好以后是否有人移动过。约瑟夫习惯地瞪眼怒视这些家具，就怕它们不懂礼貌，喜欢恶作剧或是满身沾了灰尘。在奥顿市长是人民领袖的世界里，约瑟夫便是这些家具、银器和杯碟的领袖。约瑟夫年龄较大，体形瘦弱，态度严肃，他的一生是那样的错综复杂，只有思想深刻的人才能看出他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他在温特医生玩弄大拇指的动作上并没有看出什么令人惊异之处，事实上，反而使他感到心烦。约瑟夫看到城里来了许多外国兵，本城的兵死的死，拘禁的拘禁了，他就怀疑正在发生一些重要的事变。迟早间，约瑟夫对所有这些事情会作出判断的。他不喜欢举止轻薄，不欣赏玩弄大拇指，也不愿意看到这些家具乱七八糟。温特医生把他的椅子从原来的地位移动了几英寸，约瑟夫就不耐烦地等候着机会要把它归回原处。
温特医生又说：“十一点钟，他们就要到这里来了。他们是一个具有时间观念的民族啊，约瑟夫。”
约瑟夫没有听清楚就说：“是的，先生。”
“具有时间观念的民族啊。”医生又说了一遍。
“是的，先生。”约瑟夫说。
“时问与机器。”
“是的，先生。”
“他们奔向他们的命运好像一刻也不能等待似的，他们想努力摆布整个世界。”
约瑟夫说：“对的，先生。”这完全因为他懒得再说“是的，先生”了。
约瑟夫并不赞成这类谈话，因为它不能帮助他对任何事物产生什么看法。假如约瑟夫事后对厨娘说，“安妮，一个具有时间观念的民族”，那就毫无意义。因为安妮先要问：“是谁啊？”又要问：“为什么呢？”最后还要说：“约瑟夫，这简直是胡说八道。”约瑟夫从前也曾几次把温特医生说的话传到楼下去，结果往往是这样：安妮常常发觉这些话都是胡说八道。
温特医生的目光离开了他的大拇指，看着约瑟夫在调整那些椅子。“市长在干什么呢？”
“他在更换衣服，准备接见上校，先生。”
“那么，你怎么不去帮他呢？他自己会穿不整齐的。”
“有夫人在帮他啊。夫人要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她”——约瑟夫说到这里有些脸红——“夫人正在拔去他的耳毛，先生，这会搞得痒痒的。他就不让我去替他做这些事。”
“当然要搞得痒痒的。”温特医生说。
“但是夫人一定要替他拔。”约瑟夫说。
温特医生忽然笑了。他站起来把手伸向火炉上烤着取暖。约瑟夫很灵巧地从他背后冲出来，把那张椅子又安放在它应有的位置上。
“我们这批人真是奇妙的。”医生说，“我们的国家正在灭亡中，我们这个城镇已被征服，而市长却正在准备接见征服者；夫人呢，正夹住了在挣扎中市长的脖子，替他修剪耳毛。”
“最近他长了许多粗毛。”约瑟夫说？“他的眉毛也如此。市长对于拔掉他的眉毛比他的耳毛更为恼怒。他说这使他感到有点痛。我担心连夫人也不会干这件事。”
“她还要试一下的。”温特医生说。
“她要把他打扮得最漂亮，先生。”
从门口那扇玻璃窗里，一个戴钢盔的脸向内张望，门上有了敲门声。屋子里一种温暖的火光好像忽然熄灭，替代它的是一层阴郁的灰暗的色彩。
温特医生仰头看看那座钟，他说：“他们早到了，让他们进来吧，约瑟夫。”
约瑟夫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个士兵跨步进来，穿了一身长外套。他头顶钢盔，肩上扛着一支冲锋枪。他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站在一旁。在他的背后，一个军官已站在门口。军官的制服很平常，只有在肩上显示着他的军衔。
这军官跨了进来，注视着温特医生。他很像是一位在图画中被夸张了的英国绅士。他戴着一顶阔软边呢帽，红红的脸，长长的鼻子长得很可爱。他穿上制服正像大多数英国军官一样地觉得不自然。他站在门口，呆望着温特医生，他说：“先生，你是奥顿市长吗？”
温特医生微笑着：“不，不，我不是。”
“那么，你是一位官员吗？”
“不，我是城里的医生，我是市长的朋友。”
军官说：“奥顿市长在哪里？”
“他在换衣服，准备接见你，你是上校吗？”
“不，我不是，我是本蒂克上尉。”他鞠躬，温特医生轻轻地还了礼。本蒂克上尉继续说话，但对于要说的话似乎感到有些为难。“按照我们军队的规则，先生，当我们的司令长官进入一间屋子前，我们先要检查屋内有无武器。我们倒并无不敬的意思，先生。”他回头叫，“中士！”
中士很快走到约瑟夫面前，在他的衣袋外面摸了一下，便说：“没有，长官。”
本蒂克上尉就对温特医生说：“请你原谅我们。”于是中士就走向温特医生面前，拍拍他的衣袋。他的手在他上衣里面的衣袋上停住了。他立刻伸手摸了进去，拎出一只扁平的小黑皮夹，他把它交给本蒂克上尉。本蒂克上尉打开了皮夹，发现里边有几件简单的外科用具——两把解剖用的小刀，几支外科用的针头，几支血管夹，一支皮下注射用的针头。他关上了皮包把它交还给温特医生。
温特医生说：“你看，我是一个乡下医生。有一次我不得不用一把厨房用的刀去做切除阑尾的手术。从那次以后，我常常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
本蒂克上尉说：“我相信这屋子里还藏着什么武器呢！”他打开一本放在衣袋里的小册子。
温特医生说：“你了解得这样清楚啊。”
“是的，我们的人已在这里工作得很久了。”
温特医生说：“我想你不会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来吧？”
本蒂克说：“他的工作现在已经全部完成。我认为说出来也并无什么妨碍。他的名字叫科雷尔。”
温特医生大吃一惊地说：“是乔治-科雷尔吗？哪里的话，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他对这个城镇作出过极大的贡献。他今天早晨还为了在山上举行的打靶比赛捐献了许多奖品呢。”他一面说着，一面从他眼睛的表情里看出他开始懂得一切事情的真相，而后把嘴唇慢慢地闭紧了。他说：“我懂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举行打靶比赛的原因。是的，我懂得了。但是乔治•科雷尔——听起来似乎是绝不可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