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言者谆谆,听者藐藐。所以,清人崔旭形容天津风物习俗的〈津门百咏〉中,即有一首形容天津人爱吃河豚,每当清明前后,河豚上市之际,无不冒死拚命食河豚。其词云:“清明上冢到津门,野苣堆盘酒满樽;值得东坡甘一死,大家拚命吃河豚。”另,上海人也嗜食河豚,故清人杨光辅纂《淞南乐府》里,就有一首称:“淞南好,命险一杯羹,生愿西施乳下死,死凭和尚腹中生,生死眩奇情。”皆将“拚死吃河豚”的精神,描绘得入木三分。
被誉为“扬子江中第一鲜”、“水族三奇味”及“江东四美”的河豚,与大闸蟹齐名,号称“二月河豚十月蟹”。自古以来,对它赞誉备至,甚至有“不吃河豚,焉知鱼味?吃了河豚,百鲜无味”之说。我祖籍江苏省靖江市,与江阴市隔长江而对,亦盛产及整治河豚。幼时听家父提起,每年春天最高档的筵席乃河豚席,压轴者为红烧河豚一味,必在终席前端来,因为吃过之后,味盖群馐,百味不珍。纵使我心向往之,但迄今仍未得尝,行年五十余,真憾事一椿。
主流烹法“红烧河豚”
关于河豚的吃法,在宋朝是与荻芽做羹,此法延续至今。而加酱红烧的河豚,则大盛于明朝,即使时至今日,仍为主流做法。据说本法乃常熟的“牙行”经纪人李子宁所精制,其味之佳,一时无两。
李家的红烧河豚,须先制酱。其法为:“前一年取上好黄豆数斗,凡发黑、酱色、紫荤、微有黑点者,皆拣去不用;豆已纯黄,犹须逐粒细拣;然后煮烂,用淮麦面拌作‘酱黄’,加洁白细盐,覆纱罩在烈日中晒熟,收入磁瓮,上覆磁盖,用油火封口,藏到第二年内,名之为‘河豚酱’。”
而在整治河豚前,须先载来极洁净的江水数缸,凡漂洗及入锅,皆用江水。俟整治时,先割其眼,再夹出腹中鱼子,自背脊下刀剖开,洗净血迹,其肥厚处,一见血丝,则用银簪细细挑剔净尽,一丝马虎不得。
接着是剥皮,皮不可弃去,下沸水中汆,一滚即捞起,以镊子箝去芒刺,随即切剁成方块,再连同着肉与骨,一起用猪油爆炒,然后下“河豚酱”入锅烹煮。且谨守古训,讲究在揭锅盖时,必得先张伞,否则热汽上冲,有烟尘落入锅中,食之者必死。当然啦!以今日视之,乃无稽之谈。
又,红烧河豚,必须烧透。其试验之法,只消用一根纸稔蘸汁,如能点燃,便是透了;否则未熟。换句话说,要烧到水分都已蒸发,仅剩下一层油,一点即燃,才算火候到家,可以据案大嚼,吃个痛快。
自从李子宁发明此烧法后,河豚“每烹必多,每食必尽,而卒无害,以是着名于时;年年2、3月间,朋党辄醵钱聚会于其家,上下匆忙,竟似以河豚为一年大事”。其影响所及,以致“春时筵客不得此为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