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夜的亡命狂奔换来一整天的休整时间,该看病的看病,想睡觉的睡觉,想拍照的我和WILSON则包一辆夏利,趁着下午难得的微薄阳光扫荡稻城周边景点。红草滩、巨型六字真言、桑耶寺,当然还有那片片相连的金黄田地,沐浴着久违的阳光,心情也舒畅了不少。但美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还来不及唱上一曲“稻城的稻子黄了,我们的心醉了”,阳光已悄然隐退了,黄昏已然来临。
第二天清晨,一伙人踏上从稻城开往中甸的中巴。一路上历尽崇山峻岭、烂泥雪路、修车换胎、高山冰雹,日落时分,在一片火红的晚霞中,中巴车终于驶进以前的中甸、现在的香格里拉县城。宽阔的大街,靓丽的街灯,稀疏的藏民,醒目的广告牌,对了,还有连小胖都赞叹不已的豪华酒店,一切,如想像中一样索然无味。从荒原回到久违的城市,小胖顿时如鱼得水,找包车、找酒店、找餐馆,不亦乐乎。我却茫然不已,甚至开始想念起亚丁山谷中的冷雨。因此,当大家响应小胖的建议,准备入住车站酒店的标间时,我出于某种别扭的想法,固执的要独自离去,想以某种“形式主义”来作为自己独自“苦”行进藏的开始。
但是我失败了:(。不但因为后来被大家劝进了酒店,还因为CAROL和WILSON也决定放弃在中甸休整一天的打算,明天与我一起前往德钦:)借道滇藏路,继续完成我们的陆地进藏计划;而Jacky、小胖两人则一起去丽江,然后搭飞机前往拉萨与我们汇合。
后来的经历证明,此次“兵分中甸”绝对是西行途中一次关键性的决定,足以和“遵义会议”一样影响深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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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其实挺不喜欢“驴”这个充满“劳碌命”意味的名字,因为其实......其实我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很腐败的,比如现在——
“我们吃鱼吧!”
正午1点时分,德钦车站对面,我殷勤的向同伴们建议,浑然忘了自己几天前对腐败深恶痛决的样子。OK,一条被酸菜伺候得香喷喷的新鲜河鱼,一盆美味的东旱菜(这里就叫豆腐菜:)豆腐汤,吃得三个人差点翻过去。
吃饱喝足,趁等车的功夫,好好的打望这座与中甸迥异的小小山城,灿烂到晃眼的阳光,狭窄到拥挤的街道,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色高亢的吆喝。恩,很小城,很生活,很人间,我,很喜欢!
因为传说中眺望梅里雪山的“顶极包厢”是位于入藏必经之处的飞来寺,我们决定先买上明天去盐井的车票,然后去飞来寺住宿,看全梅里雪山日落日出一整套节目。CAROL和WILSON已经在盘算,这么好的阳光,该洗头洗澡洗衣服了~~
和另几个广东游客共包两辆面包,驶出德钦大概15分钟左右,梅里雪山,神圣的藏区八大神山之首,便陡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巨大的山体,掩映的雪顶,巍然的气势,惹得我立时便很没形象的大叫起来。
再朝着那个方向行驶10分钟左右,山体便被完全挡住了。我们也平复了一下心跳,开始和师傅聊起滇藏线路况。说话间,车已驶过正牌的飞来寺。当车再飞速拐过一个山脊时,望着展现在眼前的一切,我,已全然忘记了欢呼。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呢?如果是如同塞里木湖般只是路过,或许我会用想像来丰满相见时的惊艳;如果是夏洛多吉那样的惊鸿一瞥,我还能以无尽的回忆来升华美丽的遗憾,但从转过山脊的那一刻起,我对牢这座据称山形最美的处子雪峰整整19个小时,以只能出现在梦里的距离近乎平等的看着她,我只能说:
很近,真的很近,很近很近很近。
很美,真的很美,很美很美很美。
如同传说中一般。
彼时我站立之地仿佛甚高,与他仅隔着一道深深的峡谷,使人便有了平行而视的错觉。而峡谷里,便是看不见的澜沧江在愤怒的奔腾。彼时的天并非很蓝,云未必很淡,一重重围困在山顶之上,为雪顶做了一个同色的背景。余者被阳光打亮,闲闲的缭绕在山间,仿佛只是无意间驻留于此。青黑色的山体巍峨险峻,十三太子雪峰如一字长蛇阵般在面前排开,气势逼人。从海拔6470米的主峰卡格博上倾泻而下的明永冰川在山间形成一片奇异的银白冰舌。纯白佛塔、五色经幡,空中漂浮着神圣的味道,即使身后飘来人声,亦觉得对面是一个极静极静的不可思议的世界。
其实这边是梅里的东坡,真正的落日大戏将在山的那边上演,但我却一直站在山的这边与他对望,看他先慢慢没入云层,再徐徐隐进暮色。在他之上,厚重的暗色云阵以蓝得发黑的天空为背景,恣意张扬,只为强弩之末的日光留下几处小小的缝隙。利用这缝隙,挣脱了乌云纠缠的白光努力的把自己的影子撒下来、撒下来,山便在这黑夜与白天的争斗中渐渐暗下去、暗下去。没有五彩云霞,没有日照金山,一样摄人心魄、万象万千。
夜晚,很得意的靠坐在这间六人大房间最靠窗的床上,有室友问明天是否徒步去雨崩村,笑答:我们还要走很远的路呐,来不及了。人又说:听说那里才是看雪山最近的地方,就在山脚下呐!是吗?那又有什么要紧?今夜的梅里,她就在我的窗外,既使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我因而看她不见,但我知道她就在那里,我只要一转头就能和她打个照面,交换一个彼此看不见的微笑,还能再求些什么呢?我已经12万分的满足了~
次日清晨,客栈内外,各个长枪短炮严阵以待,以求谋得日照金山的美态。而等待中真的有一段时间似乎有云开雾散的意思,但厚厚的云层终于让大家失望了。然我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那时披散的一窄幅金光,露出的一小顶晶莹,已在我心中透下了光,投下了影,从此不敢忘。
当一只脚已跨进西藏,另一只脚在哪里?
站在客栈门口,“享受”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和越来越大的冷风,我心里嘀咕着,“才享受了一天的阳光,这天看来又快下雨了,车怎么还不来啊?”
足足比车站时刻表晚了快1个小时,一辆饱经沧桑的中巴终于驶了过来。急忙招手、上车,手忙脚乱调整好座位,才知道原来我们在飞来寺上车的讯息根本就没有传达到司机那,让他们在站上干等了我们1个小时。
陷在破旧的座位里,才刚把自己的姿势调整到舒适,雨就开始铺天盖地的下起来!车窗外又是一片模糊,对面的梅里雪山更是早早的躲了起来,我叹了口气,开始睡觉。
醒来雨已经停了,天色湿湿的,润润的。中巴车沿澜沧江峡谷颠簸前进,谷底浑黄的江水正奋勇奔流。谷地里稍平整的地方就会生成一块块生机盎然的绿地,整齐的排布着田地、树木,把白色的房舍、佛塔映衬得干净清爽。但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片在视线里占统治地位的黄莽大山。也有零星的小小绿色点缀其间,也许是一棵孤独的树吧,从孩提时起被某只不懂事的鸟儿带到那处,它的孤独存在只会让那山显得更加的荒凉。从未成熟的青稞看来,这里的节气要远慢于大山外面。
快中午的时候,滇藏线上的最后一个云南乡镇——佛山乡终于到了。镇子很小很冷清,居然还有一个公路武装检查站。但我们很快就发现这个检查站不是多余的。就在我们的中巴车后排上,居然真的查出两个警方正在追捕的人,而从后来我们在芒康发现的追捕告示上看来,那两个人很可能就是前几天温泉命案的嫌犯,想想真是挺什么的。
从其他地方赶来的便衣警官确认了那两个人的身份,他们的东西被卸下,我们开始继续向西藏前进。我们的心开始小小的激动起来。尽管窗外的景物并没有多少变化,但我们知道,西藏,准确的说,西藏的第一站——盐井,就快到了!
终于,前路上出现了一道大大的简易牌坊,“西藏藏族自治区欢迎你”!哈,终于进藏了。
感觉从理塘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沿着川藏、滇藏边境线在西藏门外转圈,这下终于“突破封锁线”怎能不欢欣鼓舞?但我们很快就知道高兴得太早了。车到盐井,按两地交通约定,从芒康出发、和云南车在盐井交换乘客的西藏车却没有如约抵达,我们和另外几个乘客一起,被晾在了路旁一间餐馆。餐馆老板用不纯熟的汉语告诉我们,那个西藏车的司机好像去德钦玩了,今天停班!啊????!!!
看看天,蓝蓝的;看看旁边学校的牌子,明明已是“西藏”打头;无疑,我们已经一只脚跨进了西藏,但是,另一只脚在哪里?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满怀绝望,以为要在这里住宿一天,甚至又开始神经质的怀疑我们是否只能永远在西藏门外转圈时(原谅我此时备受折磨因而分外脆弱的神经,因为在进藏的路途中,你会发现人的力量甚至社会机器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有人带来了好消息。
原来盐井这里常年有小面包跑长途,在餐馆老板和部分人头熟的乘客的联系下,下午3点多时,找来了几部还在镇上的小面包。但是因为前面峡谷路段修大桥,只在中午1点以及下午6点至7点放行,我们已错过中午,只好继续等待。
等啊等,先是等车到齐,再等分配人员和行李货物,再等加油,再等前面那部需要用人推的面包车发动起来,再等~,终于出发了,却还是出发得太早,又在施工路段外继续等,等到天快擦黑,方才正式踏上路途。
路上又遇到藏民带孩子拦车看病,先是一大堆人围上来,让我们茫然失措,后来强行上了我们这辆相对较空的车,开出一阵,司机又停下来一番语言往来讨价还价,我只能对着窗外越来越黑的天摇头叹气。
天,终于全黑了,我们离芒康却还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