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康窘境
终于,前面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慢慢的,灯光近了,我们乘着夜色,潜入了藏区门户、亦是北上昌都的必经之地——芒康。
又饿又累、骨头都快抖散了的三个人提着行李,一头扎进攻略里介绍的康盛宾馆,想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再说。怎料前台小姐面带歉意的说:宾馆的招待所已经住满了,现在只有宾馆标间了。啊,这不是逼着我们FB吗?还是再多看看吧!
回到小城里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一眼看见有买鸡汤抄手的,顿时勾动胃里苏醒过来的谗虫,不管了,先吃晚饭吧。也好找地方先放下行李不是?看这路口周围,旅馆多的是,吃完饭再慢慢找吧!
高原的东西熟得慢,我们就先来了份拌鸡。居然好吃得要命。接下来的饺子、汤面也都还凑合,只是发现大家都已犯上饿得凶、饱得快、吃得少,“眼大肚皮小”的“高原病”。热气腾腾的东西下肚,浑身都活泛起来。留下CAROL看行李,我和WILSON开始四处寻找旅馆。
芒康不大,一个十字路口逛下来,四个方向都走到头也不过半个小时。第一圈走下来,觉得都不如意,要么环境太复杂,还要味道太难受,要么价格太贵(相对它的条件而言),有家位于偏僻处的旅馆,虽然仅要十元一人,但那个犹如迷宫的布局,简陋的木板隔间,锁不上的木门,以及根本不算床的“床”,让我们顿时退避三舍。
回到饭馆和CAROL商量,大家决定带着行李再去一次康盛宾馆。标间就标间吧,试着和前台讲讲价,哥几个又不是没钱!
回到康盛宾馆大堂,却发现连标间现在也满了!一番软磨硬泡,果然出现转机。有一间没电的标间(带地毯哦!)只收120。平均下来一个人只要40哦!看过房间,压抑住心底的兴奋,我们决定再压压价。好心的前台小姐说去问问经理,正在暗自窃喜,却等来一个噩耗。经理说,连这间黑房子都已经被人定了,人家11点后就来:(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背着愈发显得沉重的行李再次走出宾馆大门,按照记忆,往刚才一轮筛选中相比之下条件最好的一家走去。但是,居然,竟然!在这一会功夫,这家的房间也没了!!
就这样,不断降低着标准,又不断的被告知“没房间了”,时间慢慢流过。我们依然一无所获。慢慢得知,原来现在正是收购松茸的季节,旅馆里都住满了各地的客商,难怪啊。
夜已深了,还好街上出乎意料的人多,街灯也还够亮,让深夜清冷的感觉没那么明显。我们很挫败的在十字路口走过来走过去,甚至开始探讨去同车来芒康的生意人家里投宿的可能性。十字路口有好几家烧烤摊子,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烟火气以及孜然等香料的味道,恍若置身重庆某所大学的后门,熟悉之极,但心里却很彷徨。
最终还是回到最偏僻处的那家旅馆,这次我们没有这么“挑剔”了。木板隔间也罢、砖头垫床也罢,只要有一个不是露天的地方可以躺下,我们就满足了。甚至,我们还提心吊胆的,担心连这里都客满了。
还好,天不绝我。
放下行李,看看奔波一晚的最后落脚地。依然是十元一人的木板隔间,依然是色泽可疑的被盖,却有一壶热水,一盏电灯。电热毯虽然已经罢工,居然还有插座可以给手机充电!我们还能不满足吗!咳,谁叫我们来的这么晚呢?或者说,谁叫我们来的是西藏呢?芒康,很深刻的给我们上了进藏第一课。
用最简单的方法擦擦脸,抖开睡袋,倦极了的我耳听着隔壁传来清晰的“龙门阵”,居然也缓缓进入了梦乡。
最后的狂雨,最早的星光
一觉醒来,窗外已亮得晃眼,却乏乏的不想起身。看看表,快9点了,唯一一趟路过左贡的昌都班车肯定早走了,那就再躺躺吧。
终于还是要起来的。因为如果不想在芒康呆到明天,我们就必须赶快找到去波密的包车。这一次,我们让WILSON在旅馆看行李,我和CAROL去找车。没办法,谁叫这一路上的司机师傅、饭店老板、商店小妹一多半都是四川人呢?
经过对车行路线、时间、价格行情的一番了解,我们选了刘师傅的昌河铃木,车况还不错,只是要捎上他漂亮的雅安妻子。于是谈价、加油、接人,到正式出发时,已是快11点,CAROL坐副驾,我和WILSON坐后排,三人各一个车窗,以方便拍照。但天色似乎比起床时还暗些了。刘师傅说,快下雨了。
果然,车出芒康不久,天上就开始细雨霏霏起来。让芒康周边那些美丽的村庄、温驯的牛羊只能遗憾的从我们的镜头中滑过。而后雨竟越来越大,已然堪比亚丁那夜的狂雨。而我们小小的昌河铃木,此时却刚好驶进澜沧江流域和怒江流域的分水岭——他念他翁山。
山势陡峭之极,很多路段其实就是在垂直的山崖上凿出的一个小小的凹陷,搭配着高低不平的碎石路面而已。雨若倾盆,禁闭的车窗外只是白亮亮一片,原本汹涌的澜沧江此时却如一条浑黄的纤细带子,只在谷底远远的飘着。那距离,眼看尽有千米之遥。这样环境下的我们,本已是风雨中一艘单薄的小船,却还必须在雨中加快行驶,以躲开雨停后可能出现的塌方。而这样的狂雨,这样的险境,这样的疾驰,居然不时还有车辆从拐角的那头驶来,与我们擦身而过,真是越发的惊心动魄。
好在下午四点左右雨停时,我们也驶出山间,到达了左贡。吃过迟到的午饭,沿着玉曲河谷里新铺的柏油路,继续朝前飞奔。
天空先是雨后常见的那般阴郁,但眼看黄昏临近,云渐渐开了,天色居然亮了起来,后来竟有了阳光。河对岸矮矮的岩石山顶,被暖暖的光线抹上好明艳的一层颜色,几乎值得用辉煌来形容。又平又宽的黑色路面,路况好到飞起!还有白色的路中线以及铮亮的路旁护栏!在这样的环境下,与玉曲河平稳而急速的水流同步奔驰,竟然让我们的面包车也有了拍电视广告的感觉。
天色愈暗,对面山岩也越发的低矮了,看来是帮达草原快到了。
真正看到帮达草原的时候,太阳已沉入了地平线那头的厚厚云层,天上绯红烂漫、流云飞舞。我们目送玉曲河以九曲流转之势漫如茫茫草原,一转身又驶上上山的路。
上到岭上,天色已近蓝黑,只是天边尚有一片残留的红光。干洌的冷风呼啸过身侧,却不觉冷,只有清凉透彻之感,仿佛全身上下已轻灵欲飞。
上车再行,车窗外的景物已趋于模糊,依稀可见山谷对岸距离极近之雪山,问怒江是否就在山下,答曰:还早乜!以现在的路况,大概要到10点左右才能到怒江铁桥。于是懒懒睡去。
终于被颠簸之极的路面惊醒。推开车窗,一抬头,就看见了藏蓝天幕上镶缀的漫天群星。
记忆中,这还是这趟多雨的进藏行程开始以来,第一次看见星空。我于星象无知,却非常着迷于星空的眩美,爱看那些层层叠叠的宝石忽明忽暗的涨满我的眼!极远却又极近。车身摇晃着缓缓前进,星空也在视野里旋转不休,恍惚又回到巴音布鲁克草原的夜晚。
看了好一会星星,车也驶到铁桥一侧。一位面容严肃的士兵身着厚厚的大衣,肃立于桥头岗亭,提醒着我们这里是严禁拍照的军事重地。而对岸,即是一眼紧贴桥头的山洞。当真是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车行桥上,听着桥下汹涌奔流的江水仿佛近在耳边的怒吼,满目是璀璨星光和壁立千仞、极高极远的缥缈山影,真是一种近乎奇幻的感受。而这漫天的星光让我相信,明天,只要等到明天,就一定可以看见西藏最灿烂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