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日,星期六。上到5300米建C1。
早起,我先到小台地散步,姚伟伦见了我,交谈中表示对队里定时喝水不理解,我也对每天都按当地习惯煮上浓浓的砖茶有意见,因为登山需要不断地补充水分,而浓茶却不利于休息。听说昨天王队长晚餐后病情加重,拉稀、呼吸时嗓子里有呼呼声,而他去年在攀登博格达四峰时患过高山肺水肿,当心又转成肺水肿,今天要下降到苏巴什去调整。张大姐和张教授早就起来为大家做饭,队员们今天也都起的很早,因为今天是第一次上山,一些个人物品也要打包等着驴队一起驮上去,重视是必然的。
大家吃饱喝足,张大姐和武博涵因为就要回乌鲁木齐,提意全体合影留念,于是队员们兴高采烈、张牙舞爪地拍了一些照片。王队长宣布队里一切事务由张教授负责,登山方面多听陈骏池和杨立群的意见。通过这三天的观察,我发现早在年初乌鲁木齐市登协的慕士塔格登山计划书中任命的王磊副队长职务并未落实,估计当初是想利用他北京研究生身份招外地的队员,而他年纪轻,没有雪山经验,就只当没有此事,我相信王队长有他自己的道理,也不便在北京队员中提及此事。
不久,约好的驴队到了大本营,看着驮工们称好重量、捆好包,队伍也就开始向C1进发。王队长、张大姐和小武目送大家远去,而后各自骑一头小毛驴下了山。
今天本是可以空身上到ABC(前进营地)的,但大部分队员都自觉背了近十公斤物品以作锻炼;我包里主要是准备C3以后用的羽绒制品、睡袋套,还有套锅。象帐篷、金属装备和高山靴等重物都装在驮袋里由毛驴驮到ABC,食品也只能等到ABC再设法背上去;队伍在向上行进,大部分队员都力求保持节奏不停歇,所以走的很慢,我自认为是无氧型运动者,比较适合短期行为或比赛,不太适合登山这种拉力式运动,主要表现为一口气(当然中途也呼吸)大步向上走一段,停下休息喘匀气再继续走,如果象某些人一步只迈三十公分对于我比憋死还难受,这就是每个人的节奏和韵律的差异。但登山亦我所欲也,我所要做的是克服经常停歇造成的不足或者找一个相似的结组队友。
我的大步在一开始确实有一些优势,不久就与其它队员拉开了距离,但因为常休息,体力较好的姚伟伦和陈骏池很快就超了过去,到ABC时我比他俩差了大约五十米距离,其它人落得更远。我们三人都谈了各自对登山计划的看法,对分组也初见端倪,尤其陈骏池,已形成比较完整的攀登计划。这ABC说是5000米的雪线点,实际上今天距离ABC还有大约三十米已经走在雪坡上了,再往上不穿高山靴是绝对不行的,我们在ABC等驴队和后面的队员。这里是一小片较平的碎石区,上方有一块两米见方的石壁,石壁下有人用石块垒起一圈矮墙,里面有几个驮袋,还有几对滑雪板插在雪里,矮墙外边是另几个驮袋,往南是一条不大的山谷,沿着山谷雪向下几乎延伸到大本营,可能谷里阳光不宜晒进去吧,我上来时就见有外国人从这条山谷滑雪下去,现在有两位外国人正在整理滑雪板准备向下滑。ABC主要用于放登山物资,一般是不会有人搭帐篷住的,我们的物资除带上C1的以外,也将放一部分物品在这里。
不久驴队就到了ABC,其它队员除吴新刚和胡杨外也都上来了,大家卸下包裹,赶紧找出高山靴换上;我的这双高山靴是五一刚买的KAMOSHIKA(去友谊峰用的另一双),皮面,有白毡内靴,现在开始穿,估计需要两天时间适应,果然穿好站起来感觉脚有些不听指挥,加上碎石坡的凹凸不平,走路竟感到歪歪倒倒。重新整理背包,我们三人先一人加装一顶高山帐篷,再按分配每人加三个GAS罐,我又装上了安全带和冰镐等物,这样背包背起来还真感到沉甸甸的,毕竟海拔已到5000米了。吴新刚和胡杨终于爬了上来,不等他俩找到自己的背包,队员们就开始向上攀登,一开始是一段雪岩混合地型,坡度在三、四十度之间,我杵着两跟雪杖,沿着前面队员的脚印向上走,照样是走一阵休息一会儿,新靴磨合就走雪岩混合地型,着实让脚有些受不了;幸好很快碎石区就过去了,虽然走雪区脚好受多了,但昨晚下的新雪时而没过膝盖,需要不断的高抬腿,倒是没感到运动量增加多少,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两肩也感到更加地沉重,再休息就是翻过身一屁股坐在雪坡上,等气喘匀了再上路。
当我看到C1的帐篷区时,吴新刚跟了上来,他只穿着普通的单衣裤,带的手套竟是队里发的干活用的纱线手套,也只穿了一双普通的运动鞋。由于衣物没有防水性(乌鲁木齐队员装备普遍较差),休息时却和我一样就往雪地里倒,这样的不注意也导致他着凉感冒。我们居然在看到C1后又休息了两次才走到C1,体力感觉将要耗尽,看来C1建在这里除地形相对平缓外,符合人体一天的运动量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到C1时刚才还微微飘着的雪突然大了起来,走在前面的姚、陈和王磊等人已选好地方并将两个帐篷支了起来,我过去放下背包就帮着固定帐篷,从雪下找出石块压住帐篷的裙边,把帐篷的防风绳系在合适的足够大的石头上,再用其它石头把它压上,因为新雪不结实,无法固定帐篷,石头都是从雪下翻出来的。风很大,粒雪噼里啪啦地打在我们身上,温度也降的很低,我们从雪下找石块、拉帐篷绳时手都冻得伸不出来。这时吴新刚已经冻得躲进帐篷瑟瑟发抖,他穿的实在太少了。
帐篷搭完,除胡杨以外的队员也都到了。由于风雪越来越大,C1附近的环境只能见到有五六顶外国队的帐篷,至于营地上方的冰裂区不见踪影。大家商量决定先下撤,王磊主动留下等等胡杨。我们就把各自带的物品扔进帐篷,取东西时大风已吹着雪粒不停往我背包里灌,倒倒空包里的雪背起就往山下跑,下山是多么轻松,那里有雪就往那里跑,新雪不滑也不会崴脚,到ABC时雪却不下了,应该是海拔降低的原故。比我先到的杨立志给了我一小块巧克力,也算补充了一点体能。乌鲁木齐队员今天都没有穿高山靴,先走一步,我们换下高山靴就往下追,走了一段,追上汤老师和王海角,聊了一阵登山和装备,在他们眼里,我们接受的事物(登山方面)要先进的多,我也乐意把所知道的介绍一下,包括我们北京的攀岩馆和山野论坛,但他们走的较慢,我还是离开他们向山下一路小跑,到BC时,最先到的杨立志给我递来一杯水,吴新刚却感到不适躲进了帐篷,回头望去,其它人远远的尚无踪影,约半小时,姚、陈也到了。
今天为了犒劳大家第一次上C1,也是周岚自己厨艺不高,联系了基地餐厅请大家吃拌面,五个人一组,正好我们先到的五人先去,但吴新刚却不起来,看来病的不轻。到餐厅时,厨师还没有给包餐的外国队侍候完,只好等着。我和陈骏池、姚伟伦商量,从今天上山的情况看,有人对公共装备不关心,背东西明显有取巧行为,在分组中应对上山的物资按人分的更细一些,否则身体好就多背,还没有登顶就拖垮了。而状况不好的又没有能力登顶,那么最后这支队伍将以无人登顶而告失败,按人分的另一个好处是避免浪费人力物力,比如按十人准备的食品上C3,而真正登达C3的队员只有八名,即造成不必要的浪费,须知在高海拔营区人力物力是非常珍贵的。我们一边聊着,一边关注着山上王磊、胡杨的情况,约过了两个多小时,他俩才下到BC,见到胡杨时,他的脸色更为惨白,想起那天刚到苏巴什见到他时,脸色发白,眼圈微黑,食欲极差,现在的情况更加严重。
拌面做好了,我们边逗边吃,王海角拿的是我们套锅的一号锅,汤老师也把队里一个较小的锅拿了来,弄的厨师不敢先给他俩盛面,最后,吃的最多的王海角和陈骏池分别获得"大卫(胃)王"和"大卫陈"的光荣称号;但不妙的是北京队员除我以外,另三人都没有食欲,胡杨只吃了一点就回帐篷休息去了;队医周岚吃完就到外面吐,一问方知她这几天是吃什么吐什么,幸好她的精神状态比较好。她还谈到她本着医生的职责对王队长提出,燃气不够可以去喀什买,但一定要保证队员的饮水充分,也按我的意见以后煮水砖茶放少一些以照顾内地队员的习惯。
按照饭前大家聊天的意见,张教授招集陈骏池、杨立群、姚伟伦、周岚和我共六人开了一个会。按照陈骏池提出的建议,综合我们几位的意见,形成第一套方案,即:结合今天首次上山大家的体力表现,全队编成三个组,避免体力强弱、技术差异造成相互影响而全队拖垮的情况,增加成功登顶的可靠性。在分组问题上,我认为自己体力不算好,但高山适应性好,不管那一组我应该都可以跟上;杨则希望自己能进A组;而陈和姚体力最好。最后决定我们四人编为A组,陈骏池任组长;杨立志、汤老师、王海角、王昕昊编为B组,杨立志任组长;张教授、王磊、胡杨、吴新刚、陈君武编为C组,张教授任组长;计划明天B组先到ABC分食品,并带自己组的食品上C1,然后下撤,A组、C组休息;第二天A组、C组(带自己组的食品)上C1,其中A组留下住C1,C组下撤BC,而B组休息。第三天A组带三顶帐篷上升到6100米或6300米去建C2,B组上到C1,C组休息。第四天A组带一顶帐篷上升到6800米建C3,并住C3,B组上到C2并住下,C组上到C1住下。第五天A组侍机冲顶并下撤C2,B组上升到C3住下,C组到C2后返回C1做适应。以此类推,天气不好顺延,人员可以视体力和适应情况调动。但我认为如果A组有人撤到B组,B组人员是不太可能赶上A组的,那么建营就会增加建营队员的负担,另外王磊体力不错,今天是因为等胡杨才最后下到BC的,不宜和C组老弱病残编在一起,但每组四个人能较好的利用营地资源,他和B组任何人调换都不合适,只好先如此了。A组要承担建营等任务,挑选最好的帐篷、睡袋、防潮垫等留在C3,其它人上C3只带个人装备和食品即可,这样也减轻了非建营队员的负担,初步挑选的是王磊的TNFMT24帐篷,王磊、姚伟伦、陈骏池和我的睡袋,杨立志、王铁男还有姚伟伦两张共四张防潮垫。
会后张教授招集全体队员(吴新刚和胡杨因病未到)宣布刚才的结果,大家认为这样分组结果是技术力量基本集中在A组,冲顶成功的可能性最大,其它人除杨立志外基本无雪山攀登经验,如果说有可能的话B组尚有希望,C组算是被淘汰。而C1到C2之间需要结组保护,B组和C组做的结组保护又能起多大的作用。由此杨立志认为自己无法对B组负责;王昕昊认为这种阿尔卑斯方式对B、C两组肯定不合适,需要增加适应高度的时间或者自己主动降到C组。会上还提到GAS炉没有具体安排,经统计总数有七个,能达到每个帐篷有一个。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由杨立群、杨立志兄弟俩负责B组,以加强B组技术力量,明天杨氏兄弟带B组、C组人员去实习结组保护方法以增加安全性;由王海角(新疆工学院体育特招生)替到A组,由于意见较多,先由B组做明天上山的准备,早点休息,其它人员明天休整待命,具体实施等到约定时间晚十一点与王队长通话后再决定。
躺下后我和同帐篷的陈骏池商量,A组可以建C3后下撤C2以做适应,这样其它组也就相应上升再下撤多适应一天,A组还能在建C3那天少背部分装备留待第二天。他认为可行,立刻去和张教授谈这个想法。由于张教授已经与王队长通完话,只好到明天上午的约定时间再谈。
七月十一日,星期日。营地休息。
昨晚下雪,早起时帐篷外白茫茫一片,幸好昨天下山后周岚将用完的相机还给了我,向山下看那云海象约定一样又浮在那里,因为在山的西侧,可惜不能有日出送来的朝霞。我拍了几张照片,这时大家也都起来了。张教授在我拍照时从一块大石头后出来,原来他拉肚子已经好几次了,由于王队长走后张教授独当一面,他只好硬撑着,说休息休息就好了。由于昨晚对登山计划分歧较大,今天原地再休整一天,拿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来,从明天开始实行。
吴新刚和胡杨的病情有些加重,当心转为肺水肿等高山病,周岚和张教授决定让他俩下到苏巴什与王队长会合,这种时候只有降低高度才有利于康复。这样C组就只有三个人,根据大家的意见,B、C组合并,这样就形成了第二套方案:A组开路建营相当于突击队,而B组做运输队,明天B组先上ABC分食品,再将两个氧气瓶、备用的四个睡袋三个帐篷等公用物资背上C1,再搭建一顶帐篷,在C1附近进行结组保护实际操作练习,而后返回BC,次日休整一天,第三天将本组的食品背上C1,并留住C1。明天杨立群留下稍后与A组同上ABC,带上食品住到C1,第二天与A组同上建C2,再返回C1以便第三天带B组人员上C2适应。关于通讯,计划C1、C2、C3各一只香港带来的对讲机,工学院的三只对讲机则放在C1、大本营和王队长各
一只,一般C1总会有人,负责通过两种型号的对讲机传话。
今天由周岚主厨,有部分队员出去溜达,我们留下的队员负责帮厨。早餐后我们百无聊赖,营地周围走走,看柯尔克孜人卖宝石,总想让他们拿点我有用的物品来,又不能如愿。当地人来营地闲逛的多为年轻人或一些小孩,其中一个小孩穿着、举止都较文雅,听说是在塔什库尔干读书,现在放假了,会较多的汉话,理所当然成为我们与当地人之间的翻译。一个当地人穿着一件夹克衫过来说是他刚花180元从外国队买的,我发现竟是GORE-TEX的冲锋衣,他穿在身上,我没什么兴趣,就告诉陈骏池,最后经过讨价还价陈骏池以150元买了过来,接着周岚就穿上了,并号称是男朋友送的,那老乡又说是用一只小羊换的,也不知有没有真话。
周岚发现老有几条狗盯着我们晾着的牛肉,于是格外注意。一次一条狗叼走一大块肉,她心痛的大喊大叫,追着狗整个大本营转,回来时气喘吁吁,直呼不行了。
闲暇中张教授、周岚、陈骏池和我去找金英杰指导问问情况,他认为如果我们身体好,按这种计划是可行的,因为坡缓,走常规路线基本没有大的冰裂缝,除C1到C2的前一段外,结组保护也没有必要,其它就是漫长雪坡,最受考验的是意志。我们听金指导这么说,心里也就放心了一半。另外与金指导商量,我们队张大姐等人走后,伙食质量明显下降,队员们登山很辛苦,又需要营养,不能总象昨天那样找基地厨师作贡献,能不能花点钱到吃饭的时候让基地厨师过来做一下,蔬菜等原料都是现成的,最后决定,人多时,请厨师过来帮忙,每顿饭三十元,洗菜、切菜由我们自己负责,这样既解决了我们的伙食问题,厨师也能有点外快。
下午,当我们洗好菜正在切菜时,厨师果然准时到来。在香喷喷的饭菜端出来时,大家连连感叹:到底不一样哦。
傍晚,周岚招集大家讲解示范氧气瓶的用法,并把药品分给两个组。然后再分别分到各自组员手里,因为计划是集体行动,我分到的是两盒针剂,这样在行动中更得小心翼翼以防破碎。
不知怎么晚上还是感到睡不着。可能是兴奋,从明天起将要在雪区住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