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旧梦---赤坎
到赤坎是开平的友人强烈推荐成行的,从风采中学步行过荻龙桥去祥龙岛坐车,必经过一段老街。仿佛身临一部怀旧电影,两边全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旧上海三层连体洋楼,底层一溜遮阳避雨的骑楼,象极了金陵路一带的风格,却依然清清静静,斑驳的老墙,开着寂寞的紫色小花,剃头铺、水果铺、杂货铺、绸布店、烤烟摊三三两两开在骑楼下,搓麻将的、抽水烟的各自悠闲着,当时下着大雨,徜徉在潮湿的小马路,仿佛在做梦,我越走越慢,友人开始催我,说到了赤坎就知道这里太平常了。
车行在葱绿的田园画中,不时有高耸的城堡碉楼伫立在低矮的农舍中,让人怀疑是在中世纪某个欧洲的乡村,我又开始做梦。
关于赤坎,还有一个小故事:80年代赤坎在拍电影,从外地路过一位老人,看到古旧的楼房和店铺招牌以及来来往往长衫旗袍的路人,怀疑地问“这里还没有解放吗?”
赤坎沿潭江而建,南岸是乡村,北岸则是城市,清一色的骑楼,远比开平老街庞大的洋楼群。城区有两条主干道:沿江的堤东堤西路,里面与之平行的中华路,夹在两条大路间还有一条叫“二马路”的小路,这是与江平行的三横,还有许多纵马路与它们交叉形成城区的路网。潭江上有上埠和下埠两座桥,下埠桥是一道分水岭,也就是形成堤东堤西路的分界线,堤东一块全部姓司徒,堤西一块全部姓关。
赤坎曾是开平的中心,二三十年代大量归侨回到家乡,沿江修筑了在海外所见所闻的西洋建筑,当时的建材全是进口经香港转运过来的,结构坚固,造型精美,沿江马路遍植水桐树。潭江连接香港商运,商船来此装卸,底层的商铺直接进出货,赤坎因此商贸发达。因为经济极度发达,其中金融业,银号,金银铺等很旺,外地商人很多,所以娱乐业,青楼业也发达。还有,因华侨多,西医等很先进的医学技术在民国初年就开始,如1914年开始西医接产。曾有“医生街”,很多医生是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直至今日,中华路上最多的还是诊所与药铺。赤坎当时有火船直达广州,香港,澳门等地,商人云集。当时西方有什么这里就有什么,如:1902年通邮,1923年通电,1924年通汽车马路,1929年通电话电报,等等。
司徒氏与关氏是赤坎镇的两大主姓,都是名流辈出,因此竞争激烈互不买账。凡是一家有的另一家必有,比如:司徒氏通俗图书馆和关族图书馆、司徒氏的中华基督教长老会赤坎礼拜堂和关氏的中华基督教堂循道会礼拜堂、司徒氏的开平县立中学(现在的开平一中)和关氏的侨联中学,司徒氏的《教伦月报》和关氏的《光裕月刊》等等,不一而足。总的来说,司徒氏多出文化名人,关氏善于经商。
雨下得很大,沿着永红路向江边方向走,斑驳的青墙散落水桐黄叶的石板路,绿荫中闪现有着尖尖钟楼的司徒氏通俗图书馆,我们叩开大门,遍植花草的院子,前方是黄墙琉璃窗带拱形阳台的三层洋楼,一位老太太迎我们进入阅览室。图书馆建成于1925年,藏书万册,底层阅览室,也是司徒氏名人堂。对我来说,最熟悉的莫过于上海的著名指挥家司徒汉,因为见识不多,我大开了眼界,其实最有名望的是爱国华侨领袖司徒美堂,还有摄影家沙飞(司徒传),90版100元人民币四领袖头像创作者雕塑家司徒兆光,司徒家族果然是文人辈出。二楼是藏书室和借书处,三楼是会议室和归国华侨俱乐部,最上面是一座钟楼,有一口波士顿名牌大钟,购于1926年,至今运转良好。
大门右侧是侨报《教伦月报》编辑部,随手翻阅,内容多是司徒氏家乡大小事迹的报道,小到谁生了儿子谁娶了媳妇等琐碎事,看似可笑,但旅居海外的游子也可藉此多晓得一些家事,稍解思乡之愁。
沿江走到关氏地界,在西头也有一座相同的带钟楼的关族图书馆,为了了解他们的名人我们步入其中。差不多的格局,本想找那些著名的商人,可找到最多的也是文化名人,如:开创粤语片先河,在上海创办“中国影业有限公司”“民新公司”“联华影片公司”的电影导演关文清;曾演过99部《黄飞鸿》,当年与蝴蝶、阮玲玉等合作的表演家艺术家关德兴;女画家关曼青。只有两位商人被列入名人堂:一个是新加坡的关英才,还有一个是加拿大的关则怡。但他们都设立了以他们命名的文化教育基金会。看来那个时代的商人社会地位还是中国传统的比较低下,都很重视教育。但是从关氏地界遍布典当行和银楼来看,他们确实善于经商,而且关家的孩子上学成绩也始终不如司徒家的少年。直到80年代末,一个关氏的子孙关颖聪一鸣惊人,一举夺得广东省高考状元,因此大长了关氏的志气,其后所有的费用那些华侨全包了,对他们来说,把钱用在教育上是多么高尚。现在看来真的很可笑,学商的硕士博士炙手可热,文与商再没有等级贵贱,这个世界真是变化快。
从上埠桥下来右手的第一座三层洋楼二楼的一个窗户上,一位至少八十岁的老太太一只脚跨在窗外,骑在窗台上摇着蒲扇东张西望,天真的象个孩子,见我们注意了她,立刻缩回身子躺到躺椅上,翻看起《羊城晚报》,还颇关心国家大事。一打听,才知道这座楼是当年最旺的青楼“宝恒楼”,那位老太太的从前也就不得而知了。
雨停了,徘徊在赤坎老街,许多楼房只有底层有住家,楼上往往是紧闭的窗户,精巧的雕刻和多变的风格,却都颓败不堪。楼主几乎都在海外,底楼是看房的远亲或租赁的房客,满眼的沧桑。
我们走到一条塘底街的小路,一座两层的老屋阳台上摆着漂亮的花草,一位戴眼镜的老者站在花后面向我们微笑。一问吓一跳:这座不起眼的小楼居然是开平地区天主教总堂。我们这才注意到屋顶有个很小的十字架。
我们被热情迎进了门,穿过拱门的过厅来到二楼,有一间规模极小的礼拜堂,行过礼后,老者引我们到前厅他的办公休息处。
老者叫邓超伟,今年70岁,17岁从澳门教区来开平传教。这个天主堂建成于1930年,后来因为太小1933年迁往龙口里新堂,此地成为宿舍,接待来往的修女,解放后破四旧龙口里新堂被破坏荒废,直到1982年政策恢复宗教自由,总堂再次设于此地,邓先生则工作至今。但是新堂即将建成,8月24日搬迁,此处也会同许多楼一样上锁尘封起来。
来到那个阳台,我注视着那几盆花草出神,邓先生说带我们去顶层晒台看看。进入屋顶花园,楼梯口的窗户上爬着田七,葡萄藤下至少有上百种花木,文竹、铁树、吊兰、海棠、茉莉、玫瑰、鸡蛋花、昙花、四季花、绣球花,邓先生象对待自己孩子般如数家珍,微风带来一阵潮湿的百草清香,我真的惬意极了。临别忽然想知道这里到底姓关还是姓司徒,老头说只姓耶稣,天主教是与世无争的。
老街上路灯点亮了,街上热闹起来,走到中华路赤坎小学附近出现了许多大排档,友人说这里有赤坎最著名的“煲仔饭”,味道特别好,还有“豆腐角”的小吃,自然不容错过。
坐在街上,友人先买了一块钱“豆腐角”让我充饥,“煲仔饭”要等一阵子才好。“豆腐角”是嫩豆腐在平底锅上稍微煎到半嫩半黄,伴着打烂的鱼肉糜一块,既有豆腐味又有鱼肉味,鲜嫩滑口,没几下就被我消灭了。“煲仔饭”可是功夫饭,饭是放在一个带柄的小沙锅里,用柴火烧到八分熟,然后加入已熟的菜几分钟把饭闷熟。打开锅盖喷喷香,一通狼吞虎咽,也不怕热,每张桌子边都有特大的排风扇对着你劲吹,直吃到最下面的锅巴,可不能放弃,“煲仔饭”的真功夫就在锅巴上。广东“煲仔饭”很多,只有赤坎的最地道,就好在那层锅巴。别人家的淡而无味,还粘牙齿,赤坎的锅巴又香又脆,回味无穷。关键还在火候的掌握,我们一边吃一边欣赏做饭人行云流水般翻着火炉上成排的小沙锅。这一带都是百年老店,即使本地人,因为口味好价钱公道(三块五到七块,仅为城里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晚上也会从四方赶来。到赤坎吃“煲仔饭”成了一种传统,男女老少,百吃不厌。
碉楼
开平最出名的当然还是碉楼。
开平碉楼始建于清初,大量兴建却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最多的时候,开平全市共拥有3000多座,据统计,目前尚存1466座,仍然分散矗立于开平广大乡村之中。
开平过去多贼,到处流传着"一个脚印三个贼"之说。原来清顺治之前,开平这块土地,介于新会、台山、恩平、新兴4县之间,4县都鞭长莫及,向来是"四不管"之地。所以这里盗匪横行,生活富裕的归侨或侨胞成了其主要抢夺对象。为了防贼抗匪,侨胞纷纷捐资寄回家乡兴建碉楼,一些华侨还将住宅建成碉楼式的民居,碉楼开始在开平各地蜂拥而出。
碉楼不仅能防匪,还有防涝作用,1884年潭江大涝,附近各地多屋被淹,开平赤坎三门里村民因及时登上碉楼而全部活下来。
碉楼除了防匪、防涝,还是五邑人民抗击外敌、不屈不挠的见证。有的碉楼成为革命时期共产党员的活动场所,如开平塘口镇以敬乡庆民里的碉楼中山楼,就曾是开平抗日救亡运动指挥中心。
建材上来分,从早期的泥墙楼(用灰沙、糖、盐、蚬壳、蚝壳等混合逐层锤打夯成),到中期的青砖楼(用一般的青砖加厚建成),到最后的钢筋水泥楼(用钢筋混凝土按现代建筑用料建成),越来越坚固。
类型上,约分三大类:一是更楼或灯楼,这种楼一般建在村头或村尾,有些建在小山丘上,供民团及更夫使用,里面有枪支、探照灯及报警器,一旦发现匪贼立即报警,让村民准备。二是众楼,由十多户或几户人家合资兴建,这种碉楼有三至六层,每层设有二至四间房,如有匪贼或洪涝,各户人家可住进众楼,以避灾难。三是居楼,由华侨独资兴建,用于长久居住。
由于开平多华侨,受到西方建筑理念和中国传统思想的影响,碉楼的建筑艺术充分体现了中西合壁的特色,有中国传统的硬山顶式、古罗马碉堡式、欧陆式、中世纪英国式、德国堡垒式、土耳其伊斯兰教堂式等,千姿百态,蔚为奇观。内部结构房型则是典型的岭南民居格局,讲究公正与对称。建筑结构上则充分体现了防卫功能,它们的共同特点就是门窗窄小,钢窗、铁门,墙身厚,顶层四面都有枪眼,楼顶还有瞭望台、探照灯、警报器、枪械等,在历史上对保护村民生命财产安全有极大贡献。
世事多变,主人纷纷离去,广袤的田野上留下座座空楼。
加拿大村——寂寞如此美丽
名字好特别,因为村里人几乎全在加拿大,位于赤坎灵源乡一个偏僻的角落。
当我们站在泥泞的土地上仰视,大约七八座三四层的洋楼紧挨着,爬满了青苔,因为地域偏远,门楼保持了较好的浮雕,是中国的山水画,色彩艳丽不失凝重,那些廊柱多是巴洛克式。走在深巷中,凉风习习,两边一扇扇尘封的大门满是锈斑的铁锁,深深的庭院,经常有出墙的米兰吐露着幽香。雨过天晴,湛蓝天空散着丝云,我们登上村头的众楼,近距离接触了“燕子窝”。四个圆柱体凸出在楼顶,朝里有个门洞,凸出部分全封闭,各方向设有枪眼,只要四个人守在四方,那真是万夫莫开,因为脚下也有枪眼,敌人休想靠近放火或撞击底层大门,设计非常科学实用。俯瞰整个村子,有一栋“春如”的别墅颇引人注目,独在楼群之外,是一栋两层和三层连在一起的呈阶梯状的洋房,有很大的花园,种着竹林芭蕉林,一条直路正对着大门,将花园分成两半,花园两边各有一个池塘,两棵高大笔直的槟榔树立在楼前十分醒目。主人应该是既富有并且有文化品位的人,从“春如”的楼名、气势宏伟的庄园、以及象征笔的槟榔树可见一斑,特意搬出来独占一方,也许是显富也许是不与俗人同流合污。我们迫切想进去探秘,但那条小路被连日的暴雨冲断了,只能望楼兴叹。
友人说这里只有一家住户,在此种菇,我们来的不巧,门开着却找不到主人。面对空荡荡的洋楼,我们深深体会到人去楼空的凄凉,遥想当年的盛况,空留一声长叹……
碉楼成群自力村
应该是碉楼最集中的村子,位于塘口镇,集中着十四座大大小小的碉楼,那些楼也是空关的,但是楼群外环绕着农舍,住着楼主的远亲们,使这个地方有一些人气。
村民们在碉楼间种满了荷,放养着水牛,田田荷叶掩映结构精美布局和谐的洋楼,仿佛在中国的田园画中欣赏欧陆风情,别有滋味在心头。见我们兴奋的样子,一位小伙子主动为我们当起了导游,带我们去看“叶生居庐”被雷击过的门楣,但挡不住我们寻根问底,于是他带路,穿过密密的芭蕉林,来到一户农家,我们有幸采访本地的活字典——87岁的老人方广纯。
自力村都姓方,老头是广字辈岁数较小的,与碉楼主人是同一辈分,在小伙子的翻译下我们进入自力村碉楼的历史中。
那座居中的最高大精美的“铭石楼”主人广仁,在美国以“其昌隆”杂货铺发家,成为本地首富。他善于经营,把家乡几乎所有的商品一一推向美国市场,神奇般地畅销,但有一样不行——棺材(大笑)。发了财用6万双毫银元在家乡修建了这座气派的豪宅。共五层,底下四层朴实无华,第五层富丽堂皇,前部是一宽敞的柱廊,八根柱子为爱奥立克柱式,四周平台为变形的罗马栏杆,正面正中巴洛克曲线山花,下为“铭石楼”匾额,顶部有一个爱奥立克立柱中式琉璃顶的小亭子。内部装修更是华丽,大厅挂着四幅巨大的主人油画像,出自欧洲名画家的手笔,好几大箱巨大的夹万(水泥钱箱)装钱。后来主人离去,门窗封得极为坚固,即使十年浩劫,造反派也无法打开,也许是硕果仅存的几个保存完整的碉楼。
“铭石楼”左首的四层碉楼“叶生居庐”主人广宽,当年是为广仁打工的,后来发财也建楼,其规模仅次于老东家。“叶生居庐”被打开过一次,能看到的家财被洗劫一空,但据说夹墙中还藏了不少金子,后来被雷劈了两次(小伙子带我们去看的),就是因为金子引雷。
本地的碉楼大多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最老的“龙胜楼”建成于1917年,是一座低矮朴实的众楼,在抗战时期起了大作用。它是本村为数不多的众楼,日寇打过来,那些私家豪宅穷人是进不去的,于是全村的穷人逃到了“龙胜楼”,日寇久攻不下,把村子洗劫一空离去,大家因这座破旧的小楼躲过一难。
听说“云幻楼”是唯一还有主人直系亲属在的碉楼,老头也累了,我们在小伙子带领下找到住在外围的那一家。主人广娴第五代孙媳妇方陈齐桂迎我们进屋,我们看到了广娴夫妻的遗像,广娴是老相片,他的大太太是画像。大厅正上方极为精美的镀金神台,供着祖宗的牌位。广娴是唯一不在美加立业的本地楼主,他先在马来西亚打工,后回香港创业,福气很好,有三个妻子十多个儿子,于民国十年(1921)造了“云幻楼”,然而国内世道混乱不堪,“祗谈风月” 的楼匾透出了主人的一丝无奈。
在夕阳里我们满载而归,小山上远远的屹立一座更楼——方氏灯楼,我们坐在田埂上,等着最辉煌的晚霞……
走进主人生活的光头园村
位于百合镇儒合乡,我们走在田间小路上,时常有迎面而来的乡人主动问我们去哪里,然后热情地指路,就这样我们顺利找到了光头园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两层的“直和小学校”,走过宁静的小巷,我们对着两栋高大的碉楼发呆,巷子传来犬吠声,然后是一个小男孩抱着一条小狗站在我们前面,好奇看着我们。正当我们略感寂寥的时候,一个挑花生的憨小伙子走过来,应该是小男孩的爹,当知道我们专程是来看碉楼的,他说有钥匙,可以带我们进到里面参观,我们即刻兴奋起来,多想看看那些大户人家的显贵生活。
光头园村姓胡,小伙子叫胡君楚,他告诉我们这些碉楼属于直和家族。
一座“俊民居庐”的大门“吱呀”打开,阴暗的大厅扑面一股凉气令人神清气爽。是典型的岭南民居格局:大厅花岗石铺地、石膏吊顶,正前是神台,画着巨幅的“天官赐福”画像,左右敞开式的厨房,两间佣人小屋,楼梯下对着神台的是祭土地的牌位。小胡说这个厅是本村碉楼最高的厅,有四米二。二楼正厅挂着主人的画像,左右两间主人房,三楼小厅正中是神楼,供着祖宗的牌位,两边两间客房,推门出去是宽敞的阳台。
当年直和太爷有四个儿子维裕、维炽、维监、维照,“俊民居庐”是维炽的儿子俊民所建。直和家族在美国以开洗衣房、赌场、邮电公司、装修公司为主,现在旧金山已有子孙130多人。站在阳台上我们可以清楚看到右边一排碉楼:维裕的华庐、镇庐,维监的监镜居庐、湛安居庐,维照的荣驾居庐等等。小胡指着左边的一栋象炮楼般的碉楼,说这家的主人在美国当兵,文革时里面搜出大量美国货,还有美国国旗,都被烧了。墙根处倒扣着一只大缸,小胡说是德国产的金鱼缸,雕花镀银,光彩熠熠,却已经有百年历史。
小胡住在“在忠居庐”,其实在忠和俊民就是他的堂伯,他说家里有许多老家具,我们没有理由不去他的家拜访。
二楼,挂着主人在忠西装革履的镜框,在忠母亲、祖母的画像,红木桌椅混杂在现代家具中。颇引人注目的是红木的躺椅,放着一个垫腰的方凳,躺着好舒服。古老的转椅,转起来吱吱嘎嘎响成一片。带镜子的书台,和梳妆台很象,钢琴盖般的暗门可以把书桌完整盖上。台上俯卧一个像架,翻过来抹去灰尘,是一对久远年代恋人的合影,已经褪色的彩照难掩当年主人的青春风采。抽屉中有几封海外的信笺,来自旧金山,多是三十年代的邮戳。还发现一本装帧精美的《SCHOOL FRIENDSHIP BOOK》,打开全是主人以及同学的手迹——1929年高中毕业的留言,连体的英文字迹娟秀,细读不免失声笑起来:“Be careful , Don’t get too many Chinese girls after you this summer . Good luck. ”,当年的在忠应该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
我们仿佛活在那个时代主人的身边,享受着优雅而闲适的生活,恍恍惚惚忘了自己是谁。
田园诗一般的云庐
我们一路所见的碉楼洋房大多人去楼空,或被后人占地建房,破坏了原有的格局,直到我们来到塘口南安村东安里,见到了不过三层的“云庐”,我即刻被征服,久久不忍离去。
花园式的别墅,楼梯直接上到二楼,楼梯下有一层。正前一个大花园,月季、米兰、株子花、四季花、玫瑰花群芳竞艳,黄皮树龙眼树硕果累累,修剪得齐整的长青树围出了花园中心的空地以及水池,水池约有10米乘10米见方,全用青石垒边。更妙在环境,院墙仅有半人高,院外青青的田野一览无余。走出院门便是一片水,种满了荷花,环墙一条石板小路,低斜的栏杆,伸向竹林深处。微风拂过,沙沙的竹林田田的荷叶,坐在阳台上远眺丰收的稻田,该是何等的享受?
看房的是一位老者,已经住了几十年,他告诉我们主人叫周开云,当时建此庐花了十几万双毫,水池是主人的洗浴池,引河水入内,造价已经相当于一座普通的碉楼。然而主人并不显富,追求陶源明式的归隐生活,洋楼的造价不是主要的,周边环境的营造才是最关键的,大片的竹林荷叶美丽的花园令人赏心悦目。由此可见,主人不光是富商,而且是儒商,事实也证明:他现有三十几位子孙遍布美、加、澳,几乎全是博士。他是为自己的恬淡心境营造了这座小楼。老者只是主人当年的一名长工,然而也深受主人思想的感染,耕读不辍,几十年如一日地维持着“云庐”的原貌,
住在“云庐”,该有云中仙境的感受吧!
只是野史
岘岗地区星罗棋布着造型最精美的碉楼,最漂亮的当属锦江里九层高的“瑞石楼”,建于1923年,还是开平最高的碉楼。一层为客厅。二到六层中间客厅两边空出一个厨房的位置建成一个卫生间,带两间住房。七到九层极尽奢华之能事,简直就是一座宫殿:柱廊与平台结合,四角吸收西方教堂要素的穹窿为拜占庭式,第九层穹窿为罗马风格。整体西方建筑风格中还保留了灰雕、窗楣图案等中国传统建筑的文化因素。
然而主人却并不为人称道,姓黄,在香港开“四邑”当铺,本无可非议,他的一项服务:转交华侨寄往家乡的汇款,暴露了他的本质。别人都信任他,他却始终克扣着公款,由于信息闭塞,谁也没想到他会藉此发了大财,造起了富丽堂皇的“瑞石楼”。等大家知道受骗了,他早就逃之夭夭。做贼心虚,“瑞石楼”的防盗设施极为坚固,那紧锁的门窗抵御了包括文革在内的数次冲击,成为和“铭石楼”一样内存完好的碉楼。虽然主人不好,但不妨碍“瑞石楼”成为“开平第一楼”,它实在是倾国倾城。
在赤坎的龙滚冲,伫立着四座碉楼,有一座“SWSH”的碉楼是我们一路所见唯一的起英文名字的碉楼,然而它的历史更是离奇。那楼主原在赤水一带靠偷盗抢劫为生,从小贼成为大盗,建造了这座碉楼还奇怪地起了个洋名。然而从此他不光金盆洗手,还忧国忧民,出钱出力抗击日寇,实在有一些绿林好汉的豪情霸气。
…
遍布全境一千四百多座碉楼,更有不计其数的老街洋楼,开平有着太多的故事与传说,短短几天我们只能浮光掠影,却已经历太多的感动。让我们亲近这座小城,深度体会他的无穷韵味吧!
开平吃住行:
去开平可以从广州、佛山、珠海转,都是高速公路,两三个小时即到,空调大巴航空式的服务,车费50元以内,广州过来的班次最多(32班),佛山珠海一天也有五六班。
市内交通以公交车、0.6吨客货两用车、中巴车、摩托车、出租车为主。公交车都是带空调的宽敞舒适,统一票价1块,是最价廉物美的市内交通工具。去郊区那些比较热闹的地方坐客货两用车较实惠,但有些碉楼都离公路很远,要到路口坐摩托车深入。
去赤坎:在祥龙岛招客货两用车,一人2块。
去加拿大村:包客货两用车沿325国道往湛江方向行驶到“灵源”路牌拐进去,两人15元。
去自立村:4路中巴车在公福亭下车,1块5,搭摩托车进去,6元(座位加长,可坐两人),或直接从城里包客货两用车,需要25元一人。
去光头园村:开平市区坐公共汽车郊区线:义祠——金鸡,百合路段“梓里”站下车,步行经过梓里村进去,车费3—5块。
去锦江里: 开平市区坐公共汽车郊区线:义祠——金鸡,“蚬岗”站下车,坐摩托车进去,公共汽车车费:车费3—5块,摩托车费:5块左右。
去南安村: 开平市区坐公共汽车郊区线:义祠——马岗,或者,义祠——塘口, 在“南安村”下车,立园附近,公共汽车车费:5块。
那些需要坐摩托车深入的村子可以叫司机等你出来,因为你不可能再找到车子了,当然想体验乡间漫步者例外。
开平的住宿高中低档都有,因为是侨乡,那些五星级酒店决不逊色于国外,当然也有普通的旅馆,几十元一天。
开平的美食以广东菜为主,最具特色的当然是赤坎的“煲仔饭”、“豆腐角”,还有那里的鸭粥和狗肉等,最令我惊讶的是开平绝对一流的西点,遍布城区大小的西饼店,都有一手做面包蛋糕的绝活,即使是无名小店,那味道决不亚于上海老字号西饼店,也许是华侨们把纯正的欧美口味带回家乡的缘故吧!最有名的是“金苹果”连锁店,那五块钱的蛋糕足有半斤,香甜的奶油味道好吃得撑死你还想吃,不可错过。
本次旅途,得到开平朋友西言的大力帮助,在此深表谢意。西言对家乡历史的研究如痴如醉,路线十分熟悉,若有何疑难,临行前可以通过网络求取她的帮助,她的邮箱是mysiny@21cn.com ,她一定非常乐意为大家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