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命的思考艺术
分類: 图书,自我实现/励志,个人修养,人生哲学/智慧,
作者: 戎子由,梁沛霖编
出 版 社: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4-1字数: 216000版次: 1页数: 380印刷时间: 2008/04/01开本: 16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300089058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香港哲学鬼才李天命作品完整版首次完整版首次面市大陆,牟宗三、金庸、倪匡、张五常众名流倾力推荐。
他的著作奇少,却畅销不衰。《李天命的思考艺术》出版至今,单在香港就前后印了54次近10万册;《破惘》印了12次;新作《杀闷思维》于2006年7月出版后,四个月印了9个版次,创造了学术书的销售奇迹。
正确的思维方法,就像荒夜里的一盏风灯。提着自己的风灯,照亮未知的旅途,这就叫做独立思考。迷糊的言语并不反映高深的思想,迷糊的言语只反映迷糊的脑袋而已。愚人只知接受思想的灌输,智者则重视掌握思维的方法。
内容简介
这一是本怎样的书?
这是一部浪荡与沉思的作品。
它浪荡在游戏与学术之间,不做伪学问,也不做死学问。
它沉思生命的意义、思维的旨趣,守卫逻辑,反击荒谬。
这本书有什么主要内容?
这本书的主题是思维方法,重点在思考艺术。
它以幽默而无懈可击的思路讲授思维方法,演示思考艺术。
它以非哲学的形式讲述哲理,抛弃正襟危坐,换上机锋妙谈。
这本书展现了怎样的心灵?
这本书推重骑士精神,提出爱情宗教。
它以坚定不移的精神思索天人之际,探索逻辑的起点与哲学的终点。
它以矢志不渝的情感寻找人世间安身立命的基石,求得人生的圆满。
一语总括:
这是一部让人叹为观止的哲学著作,一手持剑,一手拈花,刺破诡辩,抚触温柔;不在公式上绕圈,不在术语上蒙混,撇开无谓的枝节,直探思考的真义与人生的真谛。
作者简介
李天命,他是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哲学博士,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教授。
他讲授数理逻辑,专精思考方法与天人之学,把高深玄奥的哲理讲得如叙家常,通透易懂。
他幽默机敏,能言善辩,词锋犀利,常使人无处可藏而噤若寒蝉,人们称他为“小李飞刀”。
他剑走偏锋,其哲学思想与正统哲学大异其趣,不屑理会卫道者视之为出轨异端。
他的讲座一票难求,座无虚席,听众每每挤满演讲厅的楼梯过道,不得其门而入者只能望门兴叹。
他惜墨如金,著作奇少,却部部畅销,且历久不衰,屡创番港学术图书再版及销售纪录。
他的读者三教九流,既有社会名人、学者专家,又有贩夫走卒,升斗市民,传说甚至有职业杀手熟读其书。
他是冷锐的思想家,又是温柔的诗人;他的诗“天马脱羁,飞仙游戏”,清丽秀雅,风姿绰约。
他深居简出,不露行迹,谢绝一切不必要的应酬和曝光,专事思考,冷眼观世,透着几许神秘。
目录
代序
编者语
导引篇
浪荡与沉思——李天命先生谈经历和思想
一、从老人精到学生会会长
二、捣蛋反叛与主动读书
三、留校开新科,留学赌沙蟹
四、从逻辑到新诗,从飞刀打架到勃拉姆斯
五、反学术游戏,向下接不向上爬
六、语理分析,角度形上学,禅
七、守则自决,明智假装,反烦琐主义
八、被踢出校的野蛮人
从骑士精神到爱情宗教——《浪荡与沉思》(续)
九、宽松原则与大丈夫精神
十、浮浅时代与空谷之旅
十一、武质文化观:悍烈精神暨玉碎原则
十二、基点哲学(1):事件实在论
十三、基点哲学(2):九一主义
十四、基点哲学(3):爱情宗教
与李天命博士谈思考方法
一、表达能力的训练
二、思考方法提要
三、独立思考与个人理想
李天命博士论思考的关键
主题篇
思维方法与独立思考——《思考与心魔》前奏
序
第Ⅰ部(本论):语理分析
一、思维利器:方法学第一环
二、意义与厘清
第Ⅱ部(余论):语言与思想
一、破枷锁论
二、破混糊论
三、思想虚妄之根
跋:从独裁思想到独立思考
思考与心魔
序
导论:语害批判
第Ⅰ类语害:语意暧昧
一、实例展示
二、术语迷彩
三、由虚浮至错乱
第Ⅱ类语害:言辞空废
一、重言句与信息内容
二、论空废命题
第Ⅲ类语害:概念滑转
一、概念混淆
二、概念扭曲
总结:论封闭系统
一、伪赝说明
二、真理使者的真理幻觉
思辩与宗教——《从血路之旅到天国之旅》前奏
引言:来龙去脉
第Ⅰ部:批评与批驳
一、不够公平?
二、虚晃一招?
三、上帝与石头
四、上帝超越逻辑?
五、信仰马脚及其他
第Ⅱ部:诡辩与思辩
一、顺手一刀破盲辩
二、思辩之道
从血路之旅到天国之旅
楔子:反诡辩系统
序幕:血路之旅的寓言
一、错的故事
二、错的教训
第Ⅰ部:四盲
一、喻盲
二、讽盲
三、语理盲
四、逻辑盲
第Ⅱ部:三妄
一、标准妄
二、断章妄
三、不相干妄
第Ⅲ部:五伎
一、东拉西扯之伎
二、无中生有之伎
三、鱼目混珠之伎
四、诉诸诋诟之伎
五、退缩逃溜之伎
第Ⅳ部:穷途
一、尖弱爱仇敌
二、一泡
结幕:天国之旅的起点
思辩随笔——《血路之旅到天国之旅》变奏
引言:思考方法与思辩范例
一、豪言壮语
二、谬误与讹误
三、辩论的关键
四、由全能到至能
结语:思维逻辑vs思维科学
附论:批判思考&创意思维
后记:耶、佛、道、心
(香港版)终定本跋
参考篇
神不存在?!——哲学家李天命智斗神学家韩那
一、支持神存在的论证
二、拨开迷雾免遭误导
三、倒下来的只是稻覃人
四、对准死穴一刀了结:“上帝”的概念暧昧可疑
五、信不信由你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耶?
评李天命的《思辩与宗教》
向李天命道歉
为李天命未能一矢中的而感到意外
宗教与思辨——回应李天命博士的“思辩与宗教”
从《评李天命的(思辩与宗教)》一文说起
附录
锋锐才华与魔力魅力——从飞刀小子到哲学沉思者
一、思想锋利,文采风流,浪荡不羁
二、才气纵横:诗与文,思考与论辩
三、毁誉默然,无敌是最寂寞
编附:李天命诗数首
谈李天命的思考方法
一、李天命与语理分析
二、从语理分析到语害批判
三、独立思考:从方法到艺术
书摘插图
浪荡与沉思——李天命先生谈经历和思想
一、从老人精到学生会会长
李先生,从大学时代开始,你即与哲学结下不解之缘。起初你是怎样念起哲学来的?其间曾否考虑过转系或就业的问题?
有的人从小就被哲学问题困扰,我属于这一种人。大约五岁的时候,有一次,我独自在街上“流浪”(那时的小孩,能走路的大都会得溜到街上玩,不像现在的小孩子,没有大人陪伴就不准到街上去)。我一面“流浪”一面想:“我是谁?为什么有我?为什么有这个世界?”这样边走边想,“流浪”到灵粮堂(嘉林边道和太子道交界处的教堂)门外,忽有声音仿佛自天上来:“天命!”抬头一看,原来是父亲找我回家吃晚饭。他问我一个人低着头背着双手在街头踱步干什么,我说:“想问题。”然后告诉他我想些什么问题。他一听就哈哈大笑,回家之后把经过告诉妈妈哥哥们,他们听了也大笑起来。那时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有什么好笑,只是傻兮兮地跟着一起笑。到长大了才明白:原来小孩子想那些问题,可算得是“老人精”(小老头)。
第一次接触到“正规哲学”,是在升上中学以后。在一个下雨天,我走进孟氏图书馆避雨(后来改名为孙逸仙图书馆)。穷极无聊,随手找些书来消遣,偶然拿到一本中译的《哲学概论》,便随意翻阅。虽读得似懂非懂,但有个印象:那些常困扰我的问题大概就属于哲学。
到了中学毕业,懵懵然跟着大家一齐报考中文大学,我报的第一志愿就是哲学。由于不想进其他学系,事实上也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系好读,于是便在“第二志愿”(那时不设“第三志愿”?)一栏内仍然填上“哲学”(我以前经常忘记要守规则,这时毛病又发作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转系,也没有担心过就业前途的问题。在我看来,毕业之后只要不饿死便可以了。倘若志向只在“飞黄腾达”,一开始就不会报读哲学系了。我从小就心高气傲,到大学时期更目空一切,视俗世如无物,自以为凭自己的条件,要是从事其他行业,也能出人头地的。结果念了哲学,那完全是兴趣使然。
现在纯粹由于兴趣而读书的人不多,你那个时代的大学生一般是怎样的呢?
当时我所接触到的大学生,一般都比较“浪漫”,不那么“现实”,读书多从兴趣出发,追求异性时则往往不顾一切。那时没有现今学生之间流行的那句格言:“不怕她丑,最要紧的是易上手。”我们比较热心于课外活动,比较关心思想、文化、时代、人类前途等方面的问题,虽然每每流于空谈、高调,但如果定要两者择一,我宁取这样的年轻人而不取那些“年少老成”、从来没有傻过也从来没有天真过的年轻人。就以学生会来说,那时的学生会常有多个候选内阁煞有介事地出来竞争,我做会长那一届就须得击败另外两个候选内阁才能当选。但现在的学生却往往因为做学生会工作没有实利可图而组不成阁。今天有不少学生太过势利,缺乏理想。这个评语也许不完全正确,因为他们也有他们的理想,那就是金钱。许多人正是根据这个“理想”来考虑念什么科系的。
二、捣蛋反叛与主动读书
你以前读书的态度和方式,跟时下的学生比较起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我做学生时,反叛性很强,经常不守规则。譬如体育,所有大一同学都去修这科,我偏不修。体育老师吴思俭先生年年叫我去上课,提醒我不修体育不能毕业,但我硬要等到大四那年才去修。又如“社会学导论”,那是哲学系学生的必修科,我平时不去上课,要交的功课有几位很可爱的同学替我做,年终考试就不及格。该科老师何太太叫我去补考,我就是不肯去。她很愤怒,说:“必修科不及格不能毕业。”我说:“将来的事将来再算。”幸好世事就是那么巧:到大三时,“社会学导论”不再列为哲学系必修科,否则我能否毕业便很成疑问了。总之,我做学生时经常有捣蛋的倾向,例如考“中国哲学史”不及格,就是因为不好好地去答问题,却去分析、挑剔题目,结果唐君毅老师就给我不及格。
我这种捣蛋反叛的作风固然不足为训,但是现今学生那种太过循规蹈矩的态度也有缺点。今天的学生大都采取“被动读书”的方式,只看学科指定的参考书,甚至只读课堂上抄下来的笔记。我认为做学生时不妨偶尔吹牛、夸大,回到家里便会(便应)心虚胆怯,然后“挑灯夜读”。以前我喜欢硬找一些老师没有讲过的书来念,可以增加吹牛的本钱。分析哲学、科学哲学、存在主义、数理逻辑等等都是这样子开始念起来的。读中大[香港中文大学]的时候,学校根本没有这些课程,我就到图书馆自己找书看。后来进芝加哥大学,数理逻辑是博士班的必修科,我摸到系主任的办公室,要求在课堂外考核我的数理逻辑水平,希望能够破例:免修该科。结果如愿以偿。这得归功于“主动读书”的习惯。
三、留校开新科,留学赌沙蟹
传说你在美国念博士时,从没有在学校出现过,却溜到别的地方去了。实情是怎样的呢?
我也听过有谣传说我从没有在芝加哥大学逗留过,说我的学位是在拉斯维加斯赌场拿的。其实我是去了加拿大,每逢学期终结要考试就乘飞机回芝加哥,平时则留在加拿大经常赌沙蟹。现任教于香港大学统计学系的吴启宏兄,那时在加拿大念博士,慷慨提供自己的房子做沙蟹战场,常有各路英雄云集。本人大杀四方,正是乐不思蜀。一天忽接到牟宗三老师的长途电话,说他立刻就要退休了,叫我即回。我如梦初醒,论文根本未动工,只好告别战友,把论文高速写好就回香港。算起来,我也并非从没有在芝大出现过,约有两个月的时间是在那里度过的。这点现今在中大任教的几位芝大校友也都知道。
事实上我向来有缺课逃学的习惯。我最反对大学还要点名,硬性规定学生上课,那是侮辱了大学生的独立判断能力。你讲得好别人自然来听,讲得不好就该自我检讨,靠点名来逼学生上课有什么意义?
中大一直有点名制度,你那时经常缺课,怎能过关?
全赖师长辈宽容,不拘小节。譬如修“中国通史”,那是文学院必修科,我到临近学期终结才去上课,孙国栋先生抽样点名点到我,我说:“到!”全班哄堂大笑起来。我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才知道,原来孙先生每次点名都会抽到我,但每次都无人应,接着他总会停一下,左右望望,今次竟然例外,竟然有人说“到”,同学们就觉得好笑。我缺课这么多,孙先生却是大人有大量,让我考试及格。
其实我能去考试,还得感谢教务长王佶先生。学期结束时他把我叫去,要替我算一下各科缺席的账。一算之下,缺课缺了100节左右,依校规不准考试。我结结巴巴,心里正盘算着要吹什么牛,他却开口说:“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直到如今,我每想起王先生就深感怀念。
你读大学时的师长辈与今天大学里的讲师、教授比较起来,其作风或风范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今天大学里的教师之中,以下三类人为数不少:一类像小商人,一类像公务员,一类像身体孱弱的退休纪律部队队员,难见有风流人物。我以前遇到的师长辈多温润儒雅的长者。唐端正先生是我的第一位哲学老师,真诚亲切,到现在我见到他仍能感受到他的赤子之心。唐君毅老师和牟宗三老师更是当代大儒,宏博精深,海量汪涵。记得我修读牟老师的“宋明儒学”时,还是一贯作风,经常缺课,临考试的前一天就打电话问他是不是“真的要考试”。他说:“当然真的!怎会是开玩笑的呢?”我问可不可以改期,他说:“当然不改!”到下学期开课,我缺席如故,同学走来告诉我,说牟老师在课堂上大骂:“李天命这个东方阿飞,平时不来上课,考试前一天就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真的要考试,还要我改期,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事!”不过骂归骂,牟老师对我始终循循善诱,悉心教导。他一早已看出我的思想路向和人生态度都与他迥然大异,甚至天南地北,背道而驰,但还是容得下我,兼且用心栽培,这份胸襟人格,实非常人能及,每一想起就使我感动不已。
听说在牟先生做系主任时,你以助教身份担任讲师的工作,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呢?
我进芝大之前,在中大当了一年助教,由牟老师推荐我开两门以前从没有在中大开设过的课程,那就是“高等逻辑”和“科学哲学”。普通逻辑由讲师教,新开的高等逻辑由助教来教,这个责任大概只有牟老师才担当得起,或者说这一“怪招”大概只有牟老师才有功力施展出来。此外他还介绍我到校外课程部讲“语意学”、“分析哲学”和“存在主义”等课程呢。
四、从逻辑到新诗,从飞刀打架到勃拉姆斯
分析哲学、数理逻辑等学科与存在主义看起来南辕北辙,你的兴趣应是多方面的吧?可以谈谈你的兴趣吗?
许多人以为讲思考方法、数理逻辑等“硬文化”就不能讲文学艺术、人生哲学等“软文化”,其实两方面是并行不悖的。我向来喜欢西方的古典音乐和中国的古典文学,这些兴趣在中学时就已养成。在街外浪荡、赌博、打架,回到家里念唐诗、宋词、古文,或者听拉赫玛尼诺夫、贝多芬、勃拉姆斯……这是我中学生涯的一面。到进了大学,我培养出许多不同的兴趣,比如一方面读分析哲学、数理逻辑,一方面读存在主义、写新诗。以前在《中国学生周报》、《盘古》等报章杂志上写,有个时期且负责编《盘古》的《风格诗页》,近年则在《博益月刊》的《诗叶》上写。
不过写东西只是我人生的一个非常小的部分。我最怕理论繁复而生命苍白。我不喜欢长篇大论“谈”生活,我喜欢充充实实“过”生活。我从来不是书虫,也不属于文人形态,更不属于学究形态。我认为只有蠢材、庸才才会浪费生命花时间去写那些自己心底里也知道是没有真正价值的、而且也没有人会有兴趣看的、只是以“学术”之名去掩饰而其实转眼就会被抛入废纸桶里的废料。若要做这种蠢事,我宁愿把时问用来嬉戏。
事实上我很喜欢玩,尤其喜欢惊险刺激。至于拍拖(谈恋爱),就更不用说了,相信任何人都会喜欢的。那时除了喜欢这种“活动”之外,我还喜欢飞刀、赌沙蟹、“闸”脚踏车、划艇、爬山、滑滚轴溜冰,等等。其中最喜爱的而且也是最擅长的,就是飞刀和赌沙蟹。以前曾把飞刀的入门手法教过几个哲学系的学生,但他们后来都没有练好,真有点可惜。在我来说,兴趣的多样化是很有意义的:一来兴趣的满足本身就有自足的价值,二来对于我的学习很有帮助。浪荡了一段时间之后,常会心慌起来,特别容易记起“勤有功,戏无益”的古训,这时读起书来就会格外起劲的了。
五、反学术游戏,向下接不向上爬
无论读起书来怎么起劲,你花那么多时间去玩乐嬉戏,会不会妨碍研究工作呢?
什么研究工作!科学家做研究工作是天经地义,那是实学。哲学家搞研究工作是哲学的堕落,那是把戏。西方哲学家的典范,苏格拉底,他的工作就是思辩。就是思考和辩论。他搞过什么“研究工作”了呢?孔子、孟子、老子、庄子、释迦、六祖、耶稣、维特根斯坦等人,他们当然有他们的“学”,但那不是现今读哲学的人搞的那种饾订式的research,不是那种所谓的“研究工作”。这类“研究工作”绝大多数是自欺欺人的学术游戏。英美方面如戴维森(Davidson)、达米特(Dummett)等人玩这种游戏玩得十分出色,严谨精细,但终归是游戏,碎屑烦琐,迷失了哲学的方向。欧陆哲学方面也往往是玩学术游戏,而且每每玩得非常笨拙,暖昧空洞,不堪分析利器一击,可谓属于九流的级数。至于其他等而下之者,所玩的学术游戏或“研究工作”,则九流也不入,只能算是“伪学术游戏”罢了。伪学术游戏不能与非欧几何之类的“数学游戏”等量齐观,这里不必细论。我们要留意的是,玩这种游戏的人喜欢把“无用”美其名为“纯学术”,以“纯学术”之名去文饰其“无用”的实质。假如要玩这种“纯学术”的话,我看只消随便用左手的尾指的小指甲的一小部分,去逗弄一下,就能玩得很不错的了。
但无论如何,哲学教师不以研究工作来评核,那么可参考什么来决定升迁呢?你怎样看升迁的问题?
依我的理想看,哲学家根本无须理会升迁的问题。他的人生意义绝不在此。理学院、医学院等比较不容易弄虚作假的地方不在此论,就我所知,除了极少数例外,升迁与否一般取决于两个因素:其一是学术游戏或所谓的“研究工作”,其二是人事关系或钻拍工夫,尤以第二个因素为主。以上所讲是否实情,圈内人都心知肚明。
我一向自觉要远离这两个因素。我以前有一叠稿子拿了去友联出版社,有几十万字,那就是牟老师在我的《存在主义概论》的序言里提到的《分析哲学》(逻辑分析和语言分析)。这叠稿子与《存》先后拿到友联,《存》先印了出来,《分》正要付印,我到友联社长林悦恒先生那里把稿子“骗”了回来。台湾《鹅湖》杂志社的一些友人知道此事,多次劝我把稿子给他们拿去印,我一直支吾。这叠稿子和《存》同一时期写。《存》没什么大错,比同类中文书写得较为清晰有条理一点。《分》所谈的问题属于我的本行,其水平自然比《存》要高,至少思路清晰,有系统条理。我大学时期写的东西都能做到这一步,无须忸怩不好意思讲。许多看过这叠稿子的学生、朋友都认为没有理由不拿去印,一再催问我。现在我可以在这里把原因说出来,同时也算回答了“为什么牟老师写的序言提到的那部书没有了下文”的问题。《分》的付印对于升迁或许有用,对于读者却没有什么用,那就是唯一的原因了。这书印出来会有500多页,若以我近年的语文功力来估计,其真正受用之处5页就能讲完。我最厌恶且瞧不起大而无当的砖头厚书,缺乏诚真,自欺欺人,既浪费自己的生命,也浪费读者的生命。这样看来,《分》即使胜过许多庸书,却仍然属于我厌恶的学术游戏或所谓的“研究工作”的范畴。这叠稿子是不会印出来的了,就让它塞在抽屉底,不再一顾。
至于怎样远离前面所讲的第二个因素,要说简单也很简单,就是洁身自爱,有所不为。知我者都知我平日只跟学生在一起,那是向下接而不是向上爬的路。我自觉地要走这条路。在“分析哲学与科学哲学会议”的大会总结讨论中,刘述先先生说:“李天命是天生的表演者,跟他的学生是最多的。”我嘉许这个观察。我觉得知识分子以年轻人比较纯洁可爱,较有赤子之心。很多人一到中年就易变成老油条。孟子说“见大人则藐之”,老油条未见大人已软,一见大人就可入口溶化。所以最好还是冷眼旁观,保持距离,免受油渍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