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情书
分類: 图书,小说,社会,
作者: 叶辛 著
出 版 社: 百花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3-1字数:版次: 1页数: 315印刷时间: 2008/03/01开本: 16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530648278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一代人的青春,是知青们用汗水和眼泪、苦涩和艰辛、希望和憧憬,在蹉跎岁月里书写的。
内容简介
《往日的情书》可说是一部真情实录,其中收录了叶辛和当年的恋人王淑君从萌生初恋到进入热恋及两地相思期间的所有通信。时间跨度是从1969年的12月至1973年的5月。知识青年上山下乡30周年时,出版社酝酿出版一套《老三届著名作家回忆录》。当时由于叶辛参与主持上海作协日常工作,天天上班,挤不出时间撰写大块的回忆文章。出版社复印了叶辛夫妇这段时间的通信,除了一些辨认不清的字句,几乎是原封原样编撰了这本书,当年印刷了一万五千册销售一空。这一次收进文集,仅在体例上做了调整,所有文字仍按复印信件出版。虽是年轻恋人的通信,可在字里行间,仍能读出知青生活里男女情人间的相思和意味。
作者简介
叶辛(1949~),1969年赴贵州山乡插队10年,后在贵州省作协工作近11年,其间担任省作协副主席、《山花》杂志主编。1990年回到上海。现任中国作协副主席、上海作协副主席、上海市文联副主席、上海市人大常委、上海大学文学院院长、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1977年发表处女作《高高的苗岭》。著有长篇小说《蹉跎岁月》、《家教》、《孽债》、《三年五载》、《华都》、《缠溪之恋》等。另有“叶辛代表作系列”3卷本;《当代名家精品》6卷本;《叶辛文集》10卷本;《叶辛知青作品总集》7卷本;“叶辛新世纪文萃”3卷本等。短篇小说《塌方》获国际青年优秀作品一等奖;长篇小说《孽债》获全国优秀长篇小说奖;由本人根据长篇小说《蹉跎岁月》、《家教》、《孽债》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分别荣获全国优秀电视剧奖。
目录
总序:永在流动的青春河
自序
往日的情书
1969:一切从这里开始
1.淑君致叶辛
[附笔]
1970:苦涩日子里最珍贵的
2.淑君致叶辛
[附笔]
[附]我的省城情结
[附笔]
[附]毛线衣
1972:思念伴我每一天
3.淑君致叶辛
[附笔]
[附]在湘黔铁路工地
4.叶辛致淑君
[附笔]
5.淑君致叶辛
[附]心
6.叶辛致淑君
7.淑君致叶辛
[附]日记
8.叶辛致淑君
[附]夜,思毛头
9.淑君致叶辛
[附]二十年
10.叶辛致淑君
[附]鱼塘月色
11.淑君致叶辛
12.叶辛致淑君
13.淑君致叶辛
14.叶辛致淑君
15.淑君致叶辛
[附笔]
16.叶辛致淑君
17.淑君致叶辛
18.叶辛致淑君
19.淑君致叶辛
20.叶辛致淑君
21.淑君致叶辛
22.叶辛致淑君
23.淑君致叶辛
24.叶辛致淑君
[附笔]
25.淑君致叶辛
[附笔]
[附笔]
26.叶辛致淑君
[附笔]
1973:为了我们的未来
27.淑君致叶辛
28.叶辛致淑君
[附笔]
29.淑君致叶辛
30.叶辛致淑君
[附]南去的云
31.淑君致叶辛
32.叶辛致淑君
33.淑君致叶辛
34.叶辛致淑君
35.淑君致叶辛
36.叶辛致淑君
[附笔]
37.淑君致叶辛
[附笔]
38.叶辛致淑君
39.淑君致叶辛
[附笔]
[附]往事
40.叶辛致淑君
41.淑君致叶辛
42.叶辛致淑君
43.淑君致叶辛
44.叶辛致淑君
45.淑君致叶辛
46.叶辛致淑君
[附笔]
散文精选一组
放牛的日子
怀乡居古庙
当好“客人”
闲话久长
布依石头寨
牛年的话题
回眸贵州话魔芋
辣椒与我及其他
遥念山乡
两种生命环
别亦难
今天我要离开贵州
最难忘的旅程
我们的“爱之路”
也算写自己
《悠悠落月坪》题记
花江坡看山
两副目光
孩子想念贵州
岁月蹉跎志犹存
后记:重访砂锅寨
媒体评论
愿叶辛在同行和读者面前,永远保持“谜”一样的状态。
——蒋子龙
有人说,知青是最幸运的一代,因为知青的经历是罕见的,荒谬的,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而正是偏远山村的乡愁,密密的树林、连绵的雨季和日复一日的繁重农活,给了知青们理想、意志、道德、良知的熏陶,让他们理解了社会,让他们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和别致的底蕴。那是泥土带给他们的。
——云南知青
知青岁月是一代人的阵痛,当总有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忆那些日子,当总有人在反思人生时掉下热泪。那么,逝去的年代总还有值得珍惜的东西。
——福建知青
一代人的青春,是知青们用汗水和眼泪、苦涩和艰辛、希望和憧憬,在蹉跎岁月里书写的。——叶辛
书摘插图
1969:一切从这里开始
1.淑君致叶辛
承熹: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我十分高兴,你终于到上海了!从你的来信以及让小石和冯柏令带来的字条,得知你路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受到了一些小小的波折。但那算不了什么,这对我们青年人来说,是经受了一次风雨,你说对吗?
承熹,自你走后,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这次我应该送你到贵阳,但事情是那么不凑巧,队里又闹意见,怕他们风言风语的,所以,没能送你,望你原谅!
自你走后,刘小炎天天去陪小妹,因前天,你们队里的男生都走光了,邵竹琴也去二队住,所以,小妹昨天已搬到我们队里来了。我们一定听你的话,和睦相处,互相帮助。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亲妹妹,你说对吗?望你和你妈妈放心!
关于你要捎给小妹的东西,你自己送到我家去。我已给家里写信了,可能最近我姐姐要回贵阳一次,你可以叫她顺便带来。关于那个瓶子,我也和家里说过了,我爸爸会拿给你的。
承熹,从你的信中,看出你的心情不怎么好,我劝你不要这样。暂时说来,你应该是幸福的了,你要珍惜这暂时的幸福时光,丢开一切痛苦,在上海痛痛快快地玩一玩,你说对吗?
目前,我们公社已走很多人了,杨柳一队和你们队几乎都走光了,现在只剩下二幢空房子。其他队也走了不少。本来,我也想回去的,公社目前采取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硬阻止,但考虑到种种原因,家庭方面的、经济方面的,并且小妹也不愿意回去,我姐姐又要回去了,所以,决定不回家了。
我们一切都很好,请放心!最后,祝你愉快!
刘小炎和王佩群向你问好!
盼你来信!
王淑君
1969年11月29日
【附笔】
这是我妻子写给我的第一封信。那一年,她18岁,我20岁。
那是秋末冬初,劳动了一年以后,贵州乡间进入了冬闲时节。我花30元钱,买了一张车票,回到了上海。在给妹妹写信的同时,也给她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她给我的复信。
可惜的是,最初我写给她的几封信,她都没有保存下来。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进入恋爱阶段,从她的来信中也可以看出,我们只是比其他男女知青稍接近一些,就惹起了一些“风言风语”。这就是她在信末端端正正署上“王淑君”三个字的原因。
但是,从信中的字里行间,看得出她对我的关心和柔情。
承熹:你好!
自贵阳回来后,看到了你的两封来信,使我十分高兴。但没有及时给你回信,想必你也能原谅我吧?回队以后,就开始出工,是薅麦子。起得早睡得晚,所以,也没有空余的时间,但这只是客观因素,主要是因为近来心情很不愉快。
目前,我们这里一切如旧,关于小妹,我一定会很好地和她相处的,请放心。小妹总是那么活泼、可爱,和她在一起,的确能使我开朗不少,忘掉心里的一切苦闷。就是有一点,小刘的脾气不太好,常常让我和小妹觉得不开心,尤其和邵竹琴相处以后,不知从哪儿听来一些是非,起初,我觉得很生气,但后来想到你每次来信所提到的“小事糊涂些,有些事记在心里”那句话,就觉得这样做是没有意思的,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看人,也不能只看到别人的缺点,要多看看人家的优点,心胸开阔一点,你说是吗?唉!这就叫做人,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安慰自己了。
从你的来信中,得知你目前生活的很愉快,让我感到欣慰不少,做人嘛,本来就是那么一回事,美好的青春,为什么总要忧忧悒悒地白白浪费呢?年轻人就要振作起精神,看到光明,看到美好的未来,朝气蓬勃地生活。承熹,你说我的想法对吗?如认为对的,望你也能这样做。但是,我也不是一条糊涂虫,过去了的一切,已在我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痕。从我刚刚懂得生活开始,生活的艰难就已赤裸裸地摆在我的面前,对于这一点,我不是不懂的。我也曾为生活忧愁过,但发现这样是没有意义的,应该学一学“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那些人,反正“船到桥头自会直”的,所以,望你今后不要这样说了,真正的友谊,不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的,如果这样,我觉得这种人实在是太卑贱了,但我们也应该看到现实。不过,我总觉得,应该尽量在苦中找乐。目前,最主要的是使自己身体健康,这样愁东愁西的,会把身体毁了的,这也就是毁了自己的一切,你说我的想法对吗?
关于上海市慰问团的事,小妹也一定跟你谈过了吧?所以,你可以尽量放心地在上海多玩一段时间。
今天,邵竹琴回上海,小妹和刘小炎都去送她了,就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给你写了这封信。写得很不好,也没有写到你所要求的那些事,但我今天实在是不想写了,以后慢慢告诉你吧。望原谅,不多谈了。
祝健康、愉快!
淑君
1969年12月20日
1970:苦涩日子里最珍贵的
2.淑君致叶辛
承熹:你好!
上次写给你的信收到了吧?不知你近来生活是否愉快?身体可好?很是想念!
现在,这里的天气已是十分寒冷了,气温都在零度以下,昨天已是零下9度,但据农民们说,这还不算冷,更冷的天气还在后头呢!一眼望去,已是一派北国风光的景象了。由于天气冷,一点事儿也不能做,真觉无聊。所以,要在这里度过整个冬天,对我们说来,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了。
现在,我们这里一切都很好,请放心。
从你给小妹的来信中,得知你在文学研究上很成功,使我很高兴,在这里,向你表示热烈的祝贺!望你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但遗憾的是,我却没有看到过你的作品,以后有机会,能给我看几篇吗?
承熹,不知什么原因,近来越是空闲,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快,难道我们就这样碌碌无为地在这个山沟沟里度过自己美好的青春,甚至一生吗?“前途”这两个字,在我心里永远是一个问号!不多写了,手都冻僵了。
祝新年好!
淑君
1970年1月7日晚
承熹:你好!
你在本月3日发出的信,我们13日才收到,正想给你写回信,恰巧又接到你11日发出的信,所以,关于这里的许多事,让我放在一起来谈吧!
从你的来信中,知道你为小妹和小刘闹分歧的事,很不放心。但请你相信,事情的发展,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现在这里的空气已经比较缓和了。虽然内心不然,但我们也别管这些了,反正这就叫做“人”,这一切,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社会上这种事多得很,是没有一个人不会被别人议论的。但我不相信这一套,只要自己站得正,坐得稳,就不怕风吹浪打,你说对吗?你让我告诉你所听到的一些流言蜚语,我想在信上也不便谈,让我以后慢慢地告诉你吧,反正都是一些无中生有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小妹为了送王佩群回上海,在贵阳住了几天,回来后她对我们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尤其是对小妹,这些我在以前就告诉过你。但我们总是抱着团结——批评——团结的态度来对待她,曾征求过她的意见,但当时她却无话可说。不过从她平时的一些言行中,我猜想她主要是听信了一些流言蜚语以及自己心胸狭窄所致。虽然她对我还是如旧,但她的内心世界在这件事中已经彻底暴露了。通过这件事,更让我进一步认识了这个社会,认识了人与人之间的真正关系,这倒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你的几次来信,都让我谈谈我的过去,我也实在谈不出什么,主要是水平有限。今天,在这里就简略地跟你说说,以后见面时我们再详细说。
我的童年,可以说是在一种快乐而又平静的气氛中度过的。那时,我父亲不在家,母亲每天要上班,虽然哥哥姐姐都十分喜欢我,但是,他们从来不让我到弄堂里玩。他们放学以后的一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由于如此,我自小就养成了一种好静的习惯。
读书以后,由于成绩优良,班主任十分喜欢我,担任中队主席,在同学之中,也颇有一点儿威信。所以,小学时代,可以说是在表扬声中度过的。在这样优越的环境下,我不免产生骄傲的情绪,听不得半点儿批评,为此,父母和哥姐对我的批评是不少的,但这些批评,却没有真正地触及到我的灵魂。
进中学以后,由于我们的班主任十分重视阶级路线,她轻视出身不好的人,这个打击对我太沉重了,我渐渐地变得沉闷了,也开始认识到了家庭的历史。从此,我百事不管,上课到校,下课离校,为此,还受到老师的“表扬”呢!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一声春雷,彻底地拉开了社会的大序幕,它使我变得聪明起来,但我对于这一切,都抱着旁观者的态度。在这段时间里,我是一个彻底的逍遥派,除了家务劳动以外,就跟哥哥一起学照相(哥哥是个摄影爱好者),看看书,同时,家庭的问题更彻底地摆在我的面前。我开始尝到了生活的艰难,并和父母一起分担着这一切。毕业分配开始,我没有做任何努力,随着时代的潮流,被卷进了“上山下乡”的高潮中,就这样,来到了贵州山区。
这就是我过去的生活。生活,给予我一些什么呢?除了童年时代尝到的一点快乐,它所给予我的是忧愁和痛苦。我觉得,像我们这样生活,实在是毫无意义的。我很想使自己的一生过得有意义些,但是这一切都是环境所致、社会所致,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因此,我目前是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思想,社会上的一切事情,已把我搞得懵头转向,我自觉是非常幼稚的,在生活这条漫长的道路上,刚刚迈开了第一步,更加艰难的生活历程还在后面呢!
从你的来信和家里的来信中,知道上海目前疏散工作进行得很紧张。我家也是要疏散的,父母今后还不知要去哪里呢。想起我的家庭,我心里就甚感凄凉。
别的也没有什么,目前这里一切如旧,就是天气太冷了,手脚经常是僵的,天天不出工,在家呆着觉得很无聊。
祝愉快!
淑君
1970年1月17日晚
承熹:你好!
我已于本月3日到达这里,本该早就给你写信,但考虑到种种原因,所以,一直未动笔,望原谅。
今天,接到你的来信,知道你准备9日来接小妹,我是这样考虑的:如你有事,来一次,也不妨;如只为接小妹,我想你就不必来了。这样可以节约点车费,反正我和哥哥可以去接她。并且,回久长,我哥哥可以送我们到贵阳。我这个建议不知提得是否恰当?我这样实事求是地说,你不会生气吧?
我准备等她来后,休息一天,11日上午乘94次列车一起回久长,我已去信告诉刘小炎,大概她也告诉你了吧?所以,希望你这天到久长车站接我们,可能的话,多找几个人来,好吗?余言面谈。
祝好!
淑君
1970年4月7日
【附笔】
从前一封信的1月17日,一下子跳到这封信的4月7日,是因为她和我妹妹叶文最终还是没有在山寨上度过冬天和春节。就在春节前些天,她们一同回到了上海。
而我,由于比她们早回上海,一过完春节,就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山寨。她们是迟至3月底4月初才由上海回到贵阳的。
这封信,就是在她们到了贵阳市郊一个叫二戈寨的地方,她写给我的。
当时,她的姐姐在贵阳南站工作,在二戈寨的铁路新村里有一个小小的家。那里,后来也是我路经贵阳时常常落脚的地方。
贵阳,虽是个省城,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个举目无亲的地方。
【附】我的省城情结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省城对于我这个外来人来说,不但是陌生的,而且是有点骇人的。
记得最初接触到省城贵阳,是我们初来乍到的1969年早春。在上海上火车的时候,我们被告知,此行的第一站是贵州省的省会贵阳,然后,再由贵阳分别奔赴各自将要去的乡村插队落户。但是,当我们疲惫不堪地坐了两天两夜火车,即将抵达贵阳的时候,我们接到通知说,我们必须在贵阳前面100公里的一个小站贵定下车,从那里分乘卡车直接到各个县城去。什么原因呢?据说是贵阳的两派正在武斗,怕不长眼睛的枪弹伤着听毛主席的话远道而来的知识青年们。而当我们真的乖乖地坐上卡车分散走开以后,却叉被人告知,真实的原因是怕我们这些上海来的小将们卷入当地的两派斗争,把已经非常复杂的形势搞得更复杂了。
第二次接触到贵阳,对我来说就更为难忘了。那是1969年的盛夏,由于水土不服,由于山乡里连月的体力劳动,也由于吃得过于简单,我的牙痛得难以忍受,而在乡村又治不好,只得到省城里去找医生。哪晓得牙没治成,反而在省城里遇上了荷枪实弹的武斗,平生第一次听到了真正的枪声。害得我第二天步行了近100里的山路才回到了乡村。为此我写过一篇短文。
再后来,武斗的风波虽然是平息了,但从省城里传来的消息,总是让人心惊胆战的。一会儿说什么小偷们在开会,一会儿又说在公安厅门口有人开枪;一会儿讲骑兵旅的马队是一色的白马、威风凛凛地在省城的大街上检阅,一会儿传去年10月1日的肉票到今年的5月1日还没买上肉——听来总是让我们哭笑不得。
农闲时节,耐不住寂寞,知青们成群结伴地进过一次省城,留下的印象就是小摊上难得一见的猪头肉上叮满了苍蝇,黔灵公园里的动物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几乎所有的公共汽车上都没有窗玻璃,而且过站都不停;百货商店里不是少这就是缺那,小偷多得防不胜防,而火车几乎永远都是晚点的。一句话,印象差极了。回到乡间,知青们说起来,总是不住地摇头,并且说与其住在这样的城市里,我们宁愿回到乡下来清静。
总之,每去一次省城,我总要想起临离开上海时母亲告诉我的那个地方只有一条街的话。母亲是抗战逃难时路经贵阳的,她的记忆已是久远的往事。我曾经在茅盾先生的文集中也读到过类似的描述。和只有一条街时的贵阳相比,我们见到的贵阳算是像个省城的模样了。但是,从心里来说,我和大多数知青的心情是一样的,不喜欢这个城市。
但绝没有想到,若干年之后,我会成为这个城市的居民,而且一住就是8年。1982年,当我搬进这个城市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乡村里的幽静生活,习惯了山野的情趣和大自然的风光。但是,我必须走出来。《蹉跎岁月》这本书的出版和电视剧的播出,使得本省和外省的许多文学界的朋友们要来找我。他们大多数是来约稿,也有来拍电视专题的,来采访的,来做文学访谈的,来交朋友的。我居住在深山老林一般的猫跳河畔的水电站上,两天才有一班从省城开来的班车,只停半个小时或是一个小时,使得要来找我的人很不方便。有一次,四川文学研究所的一位年轻评论家从成都拍来电报说要来找我,他从成都飞到贵阳,又从贵阳坐了颠簸的班车来到水电站,在水电站修建的歪歪斜斜的芦席棚招待所里整整住了3天,完成了预定的关于写我的报告文学的任务。回去那天,我攀山走小路,送他到设在岭腰间由木板搭起的临时汽车站,才拿到他在成都拍来的电报。他虽然离开了水电站,但是,到了贵阳之后,还是没有买到回成都的机票,结果只得在旅馆里过了春节。这件事使我至今想起来心中都不是滋味——类似的难堪事当然还不止这一件,遇到的多了就促使我下决心要到城市里去。我的户口早在1979年就已落进了贵阳,于是,我们小小的三口之家就此成了省城里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