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宗正德艳闻秘事/高阳作品集之九
分類: 图书,小说,历史,
作者: 高阳 著
出 版 社: 团结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5-11-1字数: 400000版次: 1页数: 337印刷时间: 2008/10/01开本: 16开印次: 2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801309396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华人文化圈这样评价:“写人情,高阳写出了怨而不怒,冷静客观的气质;写斗争,高阳切中了权利欲望对人性的腐蚀;写风格,高阳更为读者勾绘出一幅绚丽壮阔、气质非凡的景致,堪称一部民俗变迁史。然而,高阳的作品不仅在质上获得了肯定,产量更是惊人。”
内容简介
北狩南巡,寻宝掠美;古今天子,率性无状第一人;顽痴风流,好武好色;历代君王,惟其屈尊“大将军”!
本书对明武宗性情的刻画入木三分,以其平定叛五朱宸濠的故事为主线,将一个酷爱自由却荒于朝政的率性皇帝的形象写得生动无比!
正德皇帝是一位昏庸的帝王,十四岁即位后,他不问政事,不辨忠奸,一味宠信宦官刘瑾。贪官酷吏横行朝野,卖官鬻爵屡见不鲜,明廷已现岌岌可危之态。
正德皇帝更是一位风流的帝王。他先是屡屡出宫巡游,遍尝天下美色,即而又发奇想,修建了结构复杂,密藏淫巧的豹房。豹房内,美姬丽女极尽媚态,歌妓舞女活色生香。正德皇帝沉迷其中,纵情玩乐,数日不登朝堂问政。
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四日,正德皇帝淫乐过度,死于豹房。从此,豹房及其艳闻秘事成了正德皇帝身上最为鲜明而深刻的诠释。
作者简介
高阳(1926~1992),台湾著名作家。本名许晏骈,字雁冰,笔名郡望、吏鱼。曾在台湾空军服役。退伍后任台湾《中华日报》主编,一度出任台湾《中央日报》特约主笔。
高阳著述丰富,一生著作90余部,读者遍及全球华人世界,人们以“有村镇处有高阳”来描述高阳作品在华人社会的受欢迎程度。1992年,他走完人生最后历程……一则挽联“文章憎命达,诗酒风流李太白;才学著书多,古今殷鉴罗贯中”,高度概括了高阳非凡的成就。
目录
代序:半壶酒一春秋/高阳其人其事其作
明武宗正德艳闻秘事
附:假官真做
任公与刁间
买命
吕不韦
临邛卓家
附录一:高阳大事年表
附录二:高阳作品表
书摘插图
明武宗正德艳闻秘事
大明弘冶十八年端午节。
时逢佳节,又当盛世;好热闹的一个端午。首辅刘健正在相府中大排筵宴,召集内阁中的一班有文采的属官,分韵斗诗;忽然,门官疾趋上堂,走到刘健身边,弯着腰在他耳际轻声说道:“相爷!宫里派了一名公公来,说万岁爷宣召,请相爷马上进宫。”
刘健问:“可知何事宣召?”
“没有说。只说是张公公派来的!”
听得“张公公”三字,刘健心便往下一沉。明朝称太监为“公公”。太监有大有小,职位最高的称为“秉笔司礼监”,可以为皇帝代批奏疏,参与军国大计。但是秉笔司礼监中,并没有姓张的,他知道,门官所说的张公公是指张愉,此人亦是皇帝的近侍,职务为掌御药太监,专门照料皇帝的医药——皇帝身子很弱,六七天1以前,听说咳嗽又厉害了,这是常有的,大家都没有把它看得太严重。如今由张愉传旨宣召,莫非病情有变?
“赶快备轿!”刘健起身向宾客拱一拱手,“诸公宽坐畅饮。皇上宣召,我进宫去一趟就回来。”说罢,匆匆人内,换了官服,径自进宫。
皇帝的寝宫名为“乾清官”,官门就叫乾清门。刘健到得那里,已另有两位宰相在等候——宰相一共三位,谢迁是华盖殿大学士,其次是谨身殿大学士李东阳、武英殿大学士刘健。李、谢二人虽早就到达,但以刘健是首辅,所以一定要等他来了,才能一起进见。皇帝住在乾清官东暧阁,一进门便有三个早已铺好的红呢拜垫,于是刘健领着下跪磕头,口中说道:“臣刘健、李东阳、谢迁等叩请圣安,恭贺节禧!”
“三位先生过来!”着便服坐在软榻上的皇帝说,声音相当微弱。
“是!”三人同声答应,站起身来,随即有小太监将拜垫移近御榻,三人重复一并排跪下。
皇帝慢慢说道:“我承祖宗的大统,在位十八年,今年三十六岁了!哪知道得了这个毛病,精神坏极;所以跟诸位先生不大见面,以后也见不到了!”
皇帝的病,已经好几年了,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从小虚弱,本源不足而起的痨病。不过,皇帝自己很看得开,也不近女色,大家都以为他可以带病延年,不甚忧虑。可是此刻听皇帝语出不祥,不由得都吃惊了。
“陛下万寿无疆,”刘健强自劝慰,“何出此言。托陛下的洪福,四海无事,正宜静摄,”
“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这是天命,勉强不来。”皇帝干咽了两下,用枯涩的 声音,向左右说了一个字:“茶!”
于是掌御药太监张愉捧了茶来,双手捧上,轻声说道:“万岁爷请服药了。”
皇帝没有答他的话,用茶漱一漱口,吐在金唾盂中;张愉看了一下,顿时流下两行眼泪。
“茶里面有血丝?”皇帝平静地说。
“没有,没有!”张愉急忙拭一拭眼泪,拿衣袖盖着金唾盂,转身退去。
“到这时候,何必还瞒我?”皇帝只有黯然之色,但很快地又恢复了平静,抬眼看着刘健说,“我谨守祖宗的法度,十八年来没有一天敢懈怠荒忽。不过,这也是诸位先生辅助之功。”说着,将手伸向刘健。
刘健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只捧着伸过来的手,不自觉地鼻孔中 作响了。
“刘先生不必伤心!我还有要紧话说。”
“是!”
“我蒙皇考深恩,选立张氏为皇后;而幸有了太子,今年十五岁了,还没有选婚。社稷事重,可以传谕礼部,立刻着手举行。”
“遵旨!”刘健答说,“臣今天就传旨礼部。”
“这件事,要诸位先生费心。”
皇帝抬眼环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平日接近皇帝的大小太监已经跪满一屋子了。
“来!写遗旨!”
此言一出,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震!只有秉笔司礼太监戴义应一声:“是!”站起身来做个手势,便另有两个太监,抬来一张上置笔砚的紫檀小长桌,拜在皇帝面前,戴义居中跪下,执笔在手,静候宣示。
“我只一件事不放心。”皇帝说道:“不放心太子!”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了。
皇帝的一半也由于抚今追昔,想起了悲惨的童年——皇帝和他的父亲——年号“成化”的宪宗,童年都是非常悲惨的。
宪宗的父亲英宗,两度做皇帝,所以有两个年号,先为“正统”;后称“天顺”。
正统十四年七月,外蒙古的一个酋长也先,大举入寇。英宗接纳了太监王振的献议,御驾亲征,朝命下达到统兵启行,只有两天的工夫,匆促得形同儿戏。结果五十万大军在居庸关外、察哈尔怀来以西的土木堡被围,英宗做了也先的俘虏。
“国不可一日无君”,英宗的弟弟郎王奉孙太后之命,代统国政,并立英宗的两岁长子见深为太子。十来天之后,郧王即位为帝,年号“景泰”,遥尊蒙尘的皇帝为太上皇。这一来,太子见深就有隐忧了!因为景泰皇帝可能有私心,将来要传位给自己的儿子……而太子是奉孙太后的懿旨所立,无法废掉,那就只有见深一死,才能使自己的儿子居东宫。即令景泰皇帝下不了杀侄的毒手,但难保没有他人先意承旨,谋杀见深。所以孙太后派一个亲信的宫女万氏到东官,保护两岁的太子。
景泰三年五月,太子见深终于被废,改封沂王。沂王虽只五岁,但被废的太子,绝不能住在宫内,而他的生母周妃又不能移住宫外,于是万氏做了沂王府的“女主人”。对沂王,她是保姆,但也是慈母。
景泰八年正月,早已由也先那里迎回,但住在南官,形同幽禁的英宗,复辟归位,改年号为“天顺”,十岁的沂王见深,亦重新恢复了太子的身份,迁回东官,万氏仍旧随侍在左右。
谁也想不到的,就在以后太子智识渐开的几年中,竟跟比他大十七岁,且为保姆的万氏发生了畸恋,因此,当他在十七岁即位以后,万氏被封为妃。成化二年正月,三十七岁的万妃为二十岁的皇帝——宪宗生了一个儿子,万妃进位为贵妃。不幸的,这个皇长子,不足一岁,即告夭折;宪宗从此没有儿子。
其实,也不是宪宗没有儿子,只为万贵妃既妒且悍,彻底控制着由她抚养长大的皇帝,也充分掌握了深宫的大权,一发现妃嫔宫女怀了孕,必定逼着她们堕胎。但是,百密一疏,到底留下来一个儿子,就是当今的皇帝孝宗。
当今皇帝的生母是个瑶人,姓纪;本是广西平乐府贺县土官的女儿。成化元年,浙江左参政韩雍受命平两广蛮寇,师法诸葛武侯七擒孟获火烧藤甲兵的故事,改大藤峡为断藤峡,一战成功,纪氏被俘入宫,授为女官,因为她聪明谨慎,知书识字,所以被派了一个“典守内藏”的差使,掌管宫中的银库,这个库称为“内承运库”。
成化五年秋天,宪宗偶尔经过内承运库,随便问一问内藏收支出纳的情形。纪氏从容不迫地答奏得头头是道,宪宗大为欣赏,因而召幸。哪知纪氏初承雨露,居然有喜,消息传到万贵妃耳朵里,大为嫉恨。一方面严厉告诫所有的太监与宫女,不准在皇帝面前泄露此事,一面遣派亲信宫女为纪氏堕胎。但纪氏的人缘极好,竟获得这个宫女的同情,回报万贵妃说纪氏不是怀孕,是生了臌胀病。于是,万贵妃将纪氏谪居安乐堂。也就是所谓“打人冷宫”——安乐堂在北海以西的羊房夹道,宫女老、病或有过失,照例到安乐堂去住,很少能再回到大内了。
第二年七月间,纪氏怀孕足月,生下一个男孩。万贵妃当然饶不过她,召来一名太监,命令他将纪氏所生的儿子,投入水中淹死!
朝的太监有许多来自福建,这个太监是同安县所属的金门岛人,名叫张敏。接到万贵妃的命令,大吃一惊;那时柏贤妃所生的一个儿子,刚为万贵妃害死,如果纪氏所生的婴儿亦不能活命,就别无皇子了!
于是,张敏与同事密议,决定保全这个唯一的皇子。一面向万贵妃复命,说是已如言办妥;一面将皇子藏匿在安乐堂的密室中哺养。安乐堂中的妃嫔宫女,相约绝不泄密,被废的吴皇后住在西苑,也经常到安乐堂来亲自照料。
这样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中,将小皇子养到六岁,宪宗都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适时是成化十一年,宪宗二十八岁,未老先衰,已有白发,有一天召张敏为他栉发,望着镜中的影子叹息:“快老了,还没有儿子!”
听得这话,张敏一下子心跳得很厉害,想了又想,终于跪了下来,磕头说道:“奴才死罪!”
宪宗愕然:“你这是干什么?”
“万岁爷已经有儿子了。”
“什么?”宪宗怕是自己听错了。
“万岁爷已经有儿子了。”张敏重复一遍。
宪宗惊喜莫名,他生来口吃,遇到激动的时候,更是期期艾艾地无法言其词,只听他不断地在说:“在、在、在……”
张敏懂他的意思,是问“在哪里”,可是他不肯轻易出口,因为关于公开小皇子身份一事,自吴废后以来,曾经讨论过不止一次,唯一的顾虑是怕皇帝对付不了万贵妃。这一来,秘密泄露之日,便是小皇子生命危险的开始。所以在多次讨论中,获得一个了解,一旦皇子身份公开,必将激怒万贵妃,必须有人认罪当灾来消她的气。这个人自是张敏,因为当初他违反了万贵妃的命令,不曾淹死小皇子,便是罪魁祸首。当然,张敏既然准备牺牲,便有权选择最适当的时机来公开小皇子的身份。
此刻是最适当的时机,可是张敏觉得个人死生事小,保全皇子为有关国本的第一等大事。他必须获得承诺,才能吐露秘密。
“奴才一说就不能活命了!不过万岁爷要为小皇子做主。”
这意思是说,如果万贵妃恼怒不解,尽不妨将他处死,但皇帝无论如何要庇护皇子。而宪宗在此时又何能去体会他的深意?依旧只是“在、在、在……”
这时随侍在左右的,还有一个用事的司礼监。他在太监中是好出身,原籍山东高密,为宣宗朝兵部侍郎戴纶的族弟。戴纶以谏游猎坐“怨望”罪,宪宗亲审,戴纶抗辩不屈,触怒了宣宗,不但处死,而且抄家。明朝的刑罚极重,戴氏一族皆连坐,戴纶有个叔叔太仆寺卿戴希文,亦罢官籍没,一个幼子被“净身”为小太监,赐名怀恩,就是此人。
怀恩懂得张敏的用意,但皇帝既不了解,则事已泄露,应该即刻采取行动,越快越好,不然,片刻的迟误,可能就给了万贵妃一个先下手为强的机会,所以接口说道:“皇子秘密养在西内,宫女纪氏所出,今年六岁,因为有顾虑,不敢上闻!”
这个顾虑在宪宗是非常明白的,站起身来只说得一声:“到西内!”
由于只有一个儿子,自然就是太子,而迎接太子,应该郑重其事,同时皇帝亦不便驾临安乐堂,所以特派使者迎护,皇帝在便殿坐等。
其时安乐堂得到消息,简直震动了。当使者到达时,太子已经打扮好了,穿一件小红袍,从未剃置的胎发,长垂及地。悲喜交集,泪流满面的纪氏,紧紧拥着儿子说:“儿啊!你一去,娘就活不成了!你去了,只看穿黄袍有胡须的,你就叫‘爹爹’!”
小太子不知母亲为何悲伤?只驯顺地答应着,为使者抱上一顶小轿,一直抬到便殿。下轿看到黄袍有须的人,激发了不可思议的父子天性,扑向皇帝怀中大喊:“爹爹,爹爹!”
这个六岁的太子,照玉牒上世系的排行,是“祐”字辈;第二字取名,依照五行“木火土金水”的秩序,是成祖以来的第六代,恰好又该取“木”字偏旁,选定一个“樘”字。
祐樘在十二年后继承大统,就是当今皇帝。十八年来勤政爱民,是一位好皇帝,可惜身弱多病,皇嗣不广,只有两个儿子,都是张皇后所出,次子封为蔚王,三岁夭折,如今只剩下一个长子,也就是太子。
太子今年十五岁,先天后天,都跟他父亲大不相同。先天有四分之一的瑶人血统,从小茁壮非凡,活泼过人。后天,中宫所出,又是独子,谁不视如稀世奇珍?皇后溺爱,不在话下,皇帝则想到从小有如孤儿孽子的那种凄凉岁月,要将自己的缺憾,在儿子身上弥补,所以明知纵容为非,而无法自制,也变得溺爱不明了。
如今大限将临,想到太子是个特等纨绔,双料顽童,难膺重任,后悔平时失于教导,愧对祖宗臣民,然而已经晚了!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于顾命的大臣,所以决定早立遗旨。
“知子莫若父。东宫很聪明,但是年纪太轻,好玩、好奇,诸位先生一定要辅之以正道,才能有望做个明主。”
说到这里,气弱喘息,再无法往下说了,只将录下的遗旨看了一遍,点头认可,挥挥手结束了与宰相最后一次的会面。
第二天,皇帝就驾崩了,尊谥“孝宗”。十五岁而长得已如成人的太子即位,定年号为正德。于是“八虎”的权势,亦就更非昔比了。
“八虎”就是伺候太子的八大太监,名叫: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邱聚、谷大用、张永、刘瑾。本性有好有坏,本事有大有小。其中禀赋最狠毒、手段最狡猾的是刘瑾。
论宦官的职位,刘瑾并不重要;他是钟鼓司的掌印太监。(明朝宦官有十二监、四司、八局,合“二十四衙门”,其中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为皇帝裁决大政、批阅奏章的主要助手,可说是二十四衙门的实际首脑,钟鼓司不过掌管朝参的鸣钟击鼓,以及宫内消闲取乐的杂戏而已。)
此人是陕西兴平人,本姓很怪,是“淡薄”的“淡”。在景泰年间,净身入宫,投到一个刘太监门下,因而改为姓刘。刘瑾在成化年间领教坊司,官妓都归他管,所以颇好声色的宪宗,少不得他。
宪宗之崩是因为多吃了壮阳的“金石药”之故。这在刘瑾当然也要负责任;同时孝宗的私生活很谨饬,也用不着刘瑾这样的人,所以将他撵到天寿山宪宗的茂陵去“司香”。及至太子渐长,生性贪玩;而刘瑾在这方面门路精通,所以将他调回宫中,掌管钟鼓司,刘瑾便从民间物色到各式各样杂耍的好手,盘杠子、三上吊、猴儿骑羊、大锯活人;新奇花样,层出不穷,将个太子哄得没有刘瑾便吃不下饭。
但是刘瑾却颇有野心。他读过一些书,干这些委琐之事,不过是取宠的一种手段,一旦得势,要做王振第二。当然他是有自信的,绝不会再搞出“土木之变”,使得小皇帝像他的曾祖父英宗那样,沙漠蒙尘。
小皇帝即了位,最先得势的就是刘瑾,被调为“内宫监”的掌印太监,主管宫内一切营造事宜,在十二监中,地位仅次于司礼监。
刘瑾的目标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可是他也知道,这个职位不可强求,基础未固,即令强求到手,做起来亦很吃力。他觉得第一步应该抓实权,尤其是抓兵权。
于是,在正德元年正月,他说动了皇帝,让他掌管神机营属下的“五千营”。
明朝的京营分为三部分,称为“三大营”,神机营是其中之一,用的是火器。永乐皇帝多次御驾亲征,神机营列为先行部队;行军宿卫则在最外围。所用的大炮有个封号叫做“红衣大将军”。
神机营所辖的部队,除了炮兵,还有骑兵。永乐年间名将谭广,在山西练兵——山西代州所出的马,称为“代马”,自古有名,谭广繁殖了五千匹,解送到京,因而专立一营,就叫“五千营”。京营的精锐在神机营,神机营的精锐在五千营,刘瑾有此一支兵在手,声势顿然不同了。
可是,先皇老臣,正色立朝,哪里能容宦官抓权得势?刘瑾认为不攻掉这班老臣,不能为所欲为,而要攻掉这班老臣,首先要在外朝中树立党羽。因此,多方示意,希望有人肯跟他合作。
以他在皇帝面前所受的宠信,自然有人趋炎附势,其中在刘瑾看来最有用的是礼部右侍郎焦芳。
焦芳实在是个无赖,但居然亦是翰林。他是河南泌阳人,在天顺八年中进士时,宰相是河南郑州的李贤,看在南阳府大同乡的份上,将他列在“庶吉士”的名单中,得以授职翰林院编修。
由编修升为侍讲,满了九年,照例考绩,应该升为侍讲学士。有人跟宰相万安说:“像焦芳这种肚子里火烛小心的人,莫非也可以当学士?”
焦芳听得这话,声色俱厉地公然表示:“这一定是彭华说我的坏话。如果我当不上学士,看我不杀他!”
彭华是内阁学士,很得万安的信任,而胆子极小。焦芳是故意这样恫吓,目的是要彭华害怕,替他到万安面前去关说。果然,彭华怕一命不保,苦求万安,将焦芳升了侍讲学士。
就这样,焦芳完全用流氓的手段做官,横行霸道,奸狡百出,居然循资历阶,做到了礼部右侍郎。
焦芳有个同乡叫做刘宇,现任“右都御史总督宣化、大同、山西军务”,也是个小人。他跟兵部尚书刘大夏不和,很想取而代之,只是人在边关,无法在京里活动。听得刘瑾有意在外朝结纳,便以旧交的渊源,介绍焦芳给刘瑾,目的是希望焦芳替他在刘瑾面前代达许多信中不便细说的话。
焦芳表面像个老粗,其实心思极细,接到刘宇所写的介绍信,却不忙去见刘瑾,打算着先要找个“效忠”皇帝的机会,打个底子再说。
机会终于来了!有一天大臣会商国政,提到财政,户部尚书韩文不胜感慨地说:“国库空虚,而理财不是变把戏,可以无中生有,唯有劝皇上节用而已。”
像这样的会议,焦芳知道必有宫内派出来的太监在隐秘之处偷听,所以他故意装得愤愤不平地说:“平民百姓家,也有额外的用度,何况皇家?俗语说:‘无钱拣故纸’,如今天下积欠的钱粮、逃匿的税收,不计其数!为什么不加紧催征,而要限制皇上的用度?”
这番话是要借那偷听的人的嘴,去说给皇帝听的。然后,焦芳才持着刘宇的信会见刘瑾。由于皇帝对焦芳已有好感,所以刘瑾亦易于进言,不久,焦芳竞由礼部右侍郎一跃而为六部之首、俗称“吏部天官”的吏部尚书。
焦芳接任不久,就遇见一件使他很为难的事。
皇帝也实在闹得太不像话了!充沛的精力,仿佛永远消耗不尽似的,可是没有用在正途上。白天击球走马,放鹰逐兔;到晚来,灯火辉煌,俳优登场,在八虎陪侍之下做长夜之饮。有时带着小太监在后宫乱闯。后宫的女官,共分六局二十四司,不分妍媸,遇见醉后的皇帝,都有亲承雨露的机会。至于册立还不久的一后两妃一一皇后是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夏儒的长女,两妃一沈一吴,封号是贤妃与德妃,十天半个月见不着皇帝一面是常事。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户部尚书韩文一提起来就会老泪纵横,痛心不已。于是他属下有个人忍不住要开口了。这个人是个才子,名叫李梦阳,官居户部郎中,他笑韩文,身为国家大臣,却只会哭,能哭得出什么名堂来?
不哭又如何呢?韩文向他问计,李梦阳说:“近来言官弹劾八虎的奏章很多,三位阁老都主张严办。如果内阁之外的大臣,能够联络好了,伏阙力争,三位阁老一定会响应。满朝如此,何患八虎不去?”
“好!我听你的话。”韩文唤着他的别号说,“献吉,请你代为草一道奏疏。”
李梦阳提倡复古,主张“文必秦汉,诗必盛唐,非是者勿道”。因此费了一夜工夫所写的奏疏,看起来是一篇很精彩的古文。
韩文看了之后,却对李梦阳说:“可惜了!献吉,你白费心血,全不合用。这道奏疏不可以太深奥,否则皇上看不懂,不可太长,太长皇上没有耐心看。”
于是,他亲自动手,将原稿大加删削,然后私下征询六部九卿的意见,问到焦芳,他便大感为难了。如果拒绝,分明便是八虎的同党,倘或附议,则又得罪了刘瑾。
考虑下来,只有先署了名再说。他在想,这一道奏疏能够打倒八虎,自不必再怕刘瑾,若是打不倒,不妨见风使舵,另想别法向刘瑾输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