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救了我的命
我们开始日夜轮班。我们的工地很远,路上就靠竹子火把照明,一旦熄灭,在漆黑的丛林里就像瞎子一样。有一次夜班,因暴雨后水太深干不了,日本人命令收工。
当我们举着火把爬上对面山上时,一检查少了两件工具。我被命令回去找。我趟水回到工地,找到了铁铲和铁锤,举着火把往回走。在爬石壁时我滑了一跤,火把掉到水里熄灭了,等我带着工具爬到山顶,面前一片漆黑。我很快在黑暗中迷路了,突然,我发现自己掉进了齐脖子深的水中,我惊慌得大叫,没有用,我渐渐失去了知觉。突然有人揪住了我的脖子,把我从水中拖出来,我朦胧中发现是两个中国苦力,他们把我的手放在他们脖子上,背着我走出了丛林,把我放在战俘营外面。我不知道多长时间才真正醒来,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但我知道没有他们,我可能已经不在世上。死是迟早的事。在那个霍乱流行的雨季,营房周围如沼泽,很多地方塌了方,路上经常滑倒或滚入泥坑。一些人只因半路上泥浆溅到了饭里,就感染上了霍乱。我们的人数不断在减少,空气里弥漫着火化尸体的烟雾。生命看上去已经毫无意义,所有人的死只是迟早的事了。”
在死亡之门的台阶上
1943年10月,狄克逊终于被送进了医院,但医院几乎等于死亡收容所。病人得不到任何治疗,病情反而急剧恶化。帐篷里满是垂死的人,整夜是惨叫声,那些人躺在那里,发着高烧,没有任何药物减轻他们的痛苦。一个澳大利亚随军牧师常到帐篷里来给他们一些精神希望。尽管无法阻止他们的死亡,但每个人都抓住希望的稻草,希望再见到最爱自己的人一面。狄克逊说,“当我像所有人一样躺在死亡之门的台阶上时,我的同伴、来自伦敦的一个码头工人,每天夜里来照顾我,给昏迷中的我强迫喂些吃的东西。两个月后,我居然活了下来。战后,这个同伴来看我时,告诉我妻子他怎样喂我烤蛇肉,怎样救了我的命。我猜他说的肯定是真的。”战后他回到英国时,体重只有不到40公斤。
1945年1月底,营地一半都病倒了,很多人瘦得一阵风就可以吹倒。日本人命令,把病得最重的人送到医院去。我们营送走了30人,我感到了深度的失望,知道不久就将轮到我了。我已放弃了想再见到英国、妻子、家人的希望。脑子只想着一个问题,怎样像我已经死去的许多朋友一样在异国土地上死去。我无数次地问上帝:怎么能允许有人用如此令人作呕、卑鄙可耻的方式对待人类?
每一寸铁路都是尸体铺成
狄克逊拿出一本书,190多页,火焰色的封面上是一个日本鬼子举着屠刀砍向人的脖子,书名是《告别……将永远》,这是他对战俘营生活的回忆录。他还拿出许多他珍藏的有关的资料和实物,有他在战俘营时写给妻子的明信片、战俘的照片、当时的报纸等。他说,写这本书不是为了公开出版,只是留给他的儿孙,让他们记住过去,永远不要战争。这本书现在已被伦敦的帝国战争博物馆收藏。日军的残暴罄竹难书,他说,没有一本书、一部电影能够完全描绘出修建缅甸、泰国死亡铁路的战俘营的地狱生活。仅在高喊着“加速”的7个月里,6万战俘,死了1/3;以泰米尔人为主的20万苦力,死了3/4。穿越缅泰丛林、山路的265英里的铁路,每一寸都是用人的尸体铺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