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世界的尽头就在青藏高原,而第一次踏上青藏高原的土地,是去西宁,随着一群朝圣者到塔尔寺寻访宗喀巴的家园。
刚下火车,凛冽的寒风吹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青藏高原的空气太稀薄,对我这个离开西部十年早已经习惯了季风气候的人来说,想要呼吸都觉的很困难,我知道这是高原反映。在西宁火车站一家老字号清真面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一位戴浅雪青色纱巾盖头的回族女子端来三泡台的盖碗茶。随后送上来的是拉面,八寸的蓝边粗陶大海碗,满满当当,韭叶子的宽面油白而均匀,上面铺着几厚片肥嫩的牛肉、几块白萝卜,还有几段切成一寸来长白绿相间的蒜苗,和一大匙让人嗅着就出汗的红黄晶亮的油泼辣子。
青藏高原清晨的风刺骨的寒冷,青海的天空也只是一如既往地蓝着,我不过是个远道而来的朝圣者罢了。窗外不远处雨后泥泞的路上,一个身着藏袍的男子,五体投地,一路一拜地向塔尔寺行进,满脸满身的淤泥,遮不住他灵魂里的虔诚。
一想到就要去的塔尔寺,便忍不住要想到西藏的布达拉宫、西湖的灵隐、溪口的雪窦寺等等……那里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传说中的宗喀巴,又会是怎样一位高僧?……
不多的光景,我就看到了让自己满心疑惑和仰慕的这座建筑——我不知道天堂的寺院是不是真的在我眼前了:塔尔寺结构不像内地的宫殿寺院那样追求对称平衡,而是依山而建。远远望去,雍容而又华贵,神圣不可侵犯。沿着山坡向上,路两侧的石栏上有石刻莲花、双鱼、菱形等各式的吉祥图案,左侧山岭上树木郁郁葱葱,隐约能看见有三两户人家。寺院与外界并没有高墙相隔,似乎昭示着宗喀巴所在的黄教并不用森规戒律切断教徒与世俗红尘的丝脉相通。
走到大殿门口扑面而来的是非常浓烈的酥油味,迎面可以看得见点缀在殿内五颜六色的酥油花。背后仍然是蓝蓝的天空,面前昏暗的酥油灯下却似乎已经蕴藏着无限藏传佛教的悠远秘密。正殿里香烟缭绕,奇异而且神秘的味道。有几个紫袍的僧人盘腿坐在前殿诵经、敲鼓、击钹,可是谁也听不清僧人嘴里默默念的究竟是什么。左右悬着四个硕大的法轮,用手一推,轰隆轰隆的就转了起来。法轮多漆成大红色,和塔尔寺大院里随处可见的白色的丁香花相互辉映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西侧殿门环上缠绕着很多白色、黄色、绿色的哈达,殿中三盏酥油灯,周围的墙上都有壁画,但是里面光线很暗,只能隐约看见黑色砖墙上嵌着的蓝绿红花的图案。
再往后走是花儿寺,说是寺,不如说是个小小的庭院,墙上隐约绘有蓝色的暗花,院子里种着菩提树,让人不禁联想到盛夏时节的白花满枝头。中间有平台,台上是一块怪石,据说这就是宗喀巴的母亲背水时累了靠着休息的地方——我从来都相信圣人和常人一样都不能割舍天伦,我甚至相信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能毫无牵挂地了却尘缘。
……
顺着供游人参观的路走马观花地逛了很久,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只是漫无目的地一直走着,直到我迈出了一道窄窄的小门时,才发现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刺眼的阳光里,许多游人在合影留念,大殿金顶熠熠生辉,殿角的铃铛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也有不少游客饶有兴致地在转动一排排法轮,一时间法轮铃铛呼应着的的声响萦绕在整座建筑上空。
低头看看手表,已是正午时分,门口的石栏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些僧人和游客,我在石栏一角缓缓坐下来,前面十来步远的地方,一位满脸刻着深深岁月痕迹的老妇人跪在塔尔寺的门前祈福。我蜷起身体,把脸深深埋进自己的头发和双臂之中,把自己紧紧的包裹在暖暖的阳光里,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
如果漂泊流浪一定需要原因的话,我想我是希望有一天能告诉自己天堂的方向
——七月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