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向来是桂林人餐桌上的一道主菜,每逢待客接友或年节喜庆的时日,上菜时一般少不了那一味压桌子的鸡。桂林人的口味兼容南北且趋于清淡,对于鸡家常的烹饪,从前我所见最多的是清蒸(小时候咳嗽久了或晚上起来解手次数多了,祖母就说这娃儿阴虚火旺了,须得吃黄芪党参红枣蒸母鸡滋阴补气),其次有黄焖、白切、红烧、油淋诸类。近年来随着内地经济文化的交融,人们的饮食兴味更广泛芜杂,什么叫化子鸡、盐火局鸡、竹筒鸡、麻辣鸡、醋溜鸡等都如风似火地掠过这南国山城人的餐桌。
不过近日我却得品尝了一种舶来货———“贵妃鸡”,它是十年前由好吃鬼从英国引进的一款小种鸡。
前几天北风呼呼叫,天上撒着一把鸡毛碎雨,西门的老友孟波打电话来:周公,夜来风雨疾,好啖贵妃鸡!孟波这小子自1980年起给单位领导开了20多年的小车,跑遍了山野城镇天南海北,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水里游的那些奇珍怪物都尝尽,也把嘴吃刁了。曾在朋友们面前夸口说,他的职业是司机,兴趣是美食。如果设国家级的品菜大师,那他在市里肯定算个角色。他若认定是好吃的东西,你去尝一尝那是绝对的有口福。
下班来到孟波家里,他从笼子里抓出一只活蹦蹦的鸡来。鸡身上蓝黑白三色相间的羽毛闪闪发亮,重冠高耸如斗鸡,扑扑拍打着翅膀。老孟说,这可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好鸡,它的野性未改,你稍微不小心松了手,它就像鸟一样,飞得到大树上去呢。平时在近郊农场里圈了土坡放养,喂一些包谷、高粱等粗粮。
一会儿主人已杀鸡装了盘端出来,鸡肉是深红色的,如同新鲜的牛肉一样,不像一般的饲料鸡,肉是白色的。沙锅里的水滚沸起来了,先放花菇三两朵红枣四五枚和两片生姜调了色味,再放鸡的头脚翅膀。孟波一副老食客的样子:这是清水汆汤鸡,水是山泉水,鸡的特点是极嫩。一只鸡两斤多三四个人吃,不能一次倒进锅里去。它太嫩了,像嫩牛肉一样,久煮就老了渣了。最好是分几次放,边烫边吃,猛火一攻上去了,三五分钟即可食。
说话间一锅清亮的汤中滚动着微黄的鸡肉,一股清香盈了小屋。孟波夹了只鸡腿给我,咬了一口,皮脆肉软香甜不沾牙不腻嘴,略无渣滓。就大口啖起来,嘴里咯咯地响,原来连骨头也嚼碎了。喂,周公,这贵妃鸡的精气神都在汤里呢。吃鸡不喝汤,白到孟府走一场!他爽快地笑,拿勺子往我碗里舀汤。我抿了一调羹,咂着嘴惊叹好鲜啊。一般的鸡汤上面浮着一层泡沫,这汤这么清亮,难怪是鸡中贵妃了。就冲着主人叫,有鸡无酒杀风景,快上“三花”!
来了来了,主人连忙倒酒,烫菜。我左手抓了酒杯右手伸箸夹菜说,如此寒风凛冽的冬夜,围了火炉品尝天下美味,殊不负你我兄弟多年的交情了!
不要心急,我的老狗肉。他又说,等这鸡肉啖尽,鸡汤越发沁甜了,再丢他几坨子米粉进锅去烫,那味道才爽死你去呢。
哦,我将酒杯一晃放声吟道:冬夜寻孟子,潇潇风雨迟。“三花”红炉火,新啖贵妃鸡。杯酒人不寐,吾心有君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