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巡逻队在东溪街头
六十华里山路,我们整整走了十个小时,于十九日下午两点三十分进入我军占领的第一座县城(高平省石安县)――东溪镇。这是个丘陵环抱的椭圆形谷地,一条筒子街两厢,除了政府、公安等办公机关之外,几乎全是土木结构的低矮平房,时有芭蕉树掺杂其间。居民们走得实在太匆忙了,许多人家房门也没关,檐下晾着衣服,母鸡在窝里孵蛋。有几户,把半袋粮食歪在防空洞的口上,大约是准备藏起来的,刚搬到洞口就撂下走了。这不打紧。整个县城,除了那条沙石马路被我强大坦克编队碾得尘土仆仆,显出大军经过的痕迹之外,一切都安然如故。
忽然有人叫道:“快看!老百姓!……”哦,真的,前头有几位老人站在廊下,笑眯眯地注视着我们,还招手呢。我们也都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开战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敌国的居民呢。在路上,当我听见空空如也的山村传来雄鸡的啼鸣,当我看见被战士们解开缰绳的水牛在安闲地吃草和散步,看见路边的桔子树上果实累累、挂满枝头的时候,我就想:假如躲在山上的越南群众肯回来看上一眼,他们对我军传单上申明的一切就容易理解了。现在,你看这几位老人的笑容象无云的天空一样晴朗,完全没有恐惧、疑虑或是屈从、陷媚的影子,乍一看,就象我们国内的老大爷在路边迎接野营拉练的队伍似的。他们的笑容是一面镜子,它能反射出中国军队两天来留下的印象。
第二天一早,大家草草吃了一点干粮,就各忙各的去了。我们跟上做群众工作的一路,回头来访问这座在地图上盯过无数次的小镇。我们了解到,这条街总共有二百多户人家,除了少数农户和官员家属外,大部分以经营手工业和小买卖为生。其中有四十多户华侨,凡留下的,都在近两年加入越南籍了。县医院旁边有一间“中华会馆”,墙壁已斑驳残旧,里面堆放着一些积满灰尘的条桌和长凳,其冷落凋零的局面,正与当局迫害、歧视侨民们的处境相似。但它与侨民们同样是无辜的,门旁那一副被青苔剥蚀的对子:“越都过国来此地共叙乡情,隆梓兴桑登斯堂必恭敬主。”表示了我国侨民安分守法的态度。
在百货商店旁边的一幢房子里,我们访问了一位六十八岁的华侨老人。他祖籍广西,过来已经五代了。早年以伐木为生,识得一些草药,略通医道,晚年便成了他糊口的生业。老人一边整理他的药材,一边告诉我们,他老伴和三个孩子都上山了,公安逼着走,不走不行,他自己腿脚不好,偷偷躲在防空洞里了。他说他不懂也不敢过问国家的事,但是他说,一九七四年以前和中国友好,这里什么东西都有,每月口粮是十六公斤。现在不和中国好了,每月口粮是十公斤,其中一半是玉米。烟、酒等日用品也没有了,只有干部才能得到。一架单车,卖给干部是二百多元(越币),他们一倒手,上了黑市,卖给老百姓就得七百多元。政府总说苏联好,肯帮助我们,可是除了门口贴的苏联纸旗和商店里的黄头发塑料娃娃,什么东西也没看见。现在家里的用具都还是七四年以前的。他一提醒,我们才留心这小小厅堂的摆设。只见一套茶具,是景德镇的瓷器;铁壳热水瓶是“西湖”牌的;倒扣在空酒壶上的玻璃酒杯虽然没有中国标记,但我认出,它和我家里用的是一模一样。这些小小物件虽然微不足道,可它证明,我国政府和人民的友好情谊,已通过无数的毛细血管渗透到越南人民的生活中,黎笋集团纵有造谣的天才,想抹掉它也是不容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