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有人说在某一地区发现了最好的钻石,他们却置若罔闻,不采取任何措施去挖掘钻石,以开发大量财富。”
科尔斯伯格镇代理民政专员洛伦佐·博伊斯决定进行“认真的探测”。他一共进行两次野外勘探,但都无功而返。然而他毫不动摇地认为,南非枯焦的土地一定埋藏着钻石。他感到南非需要有一位职业矿物学家,一位钻石探测者,去仔细研究所获资料。这样,一位人物终于在3个月后出现。他名叫詹姆斯·格雷戈里,是伦敦钻石商哈里·伊曼纽尔派往南非工作的。专家在南非逗留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宣布:在南非寻找金刚石绝对没有希望。如果在附近地区果然发现钻石,那一定是到处漂泊的鸵鸟用体内的嗉囊从别处带来的。
钻石是鸵鸟带来的?查默斯专员一听到这个说法就怒不可遏。后来他回忆说:“格雷戈里的话马上引起我的怀疑。我有充分的把握断定他是被某人或某公司雇请……到这里来的,其目的无非是要宣传南非无钻石,这样他们就可以使自己的钻石在市场上保持坚挺的价格。”格雷戈里不是在南非胡说一通就完了。矿物学家回到伦敦后还进一步贬低南非的金刚石矿藏。
他在《地质杂志》上发表文章说:“我对一些据说发现了钻石的地区进行了长时间的考察,结果看不到任何足以表明这些地区发现金刚石或金刚石矿的迹象。”接着他发表一个足以使他史上留名(但不是他所喜欢的流芳百世)的历史性声明:“南非那些地区的地质特点注定那里不可能发现任何金刚石或金刚石矿。”
这很像一个人只根据保险箱的门、暗码锁和箱子的颜色,而没有根据箱里所藏的东西来估价一个银行保险箱。地质学家们后来发现,表面的地貌难以为勘探者提供矿藏的线索。中国、美国阿肯色州、南非、巴西和印度地貌各异,但都有钻石发现。这些地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在一千万年前,那里的地下60英里深处曾发生过火山活动。
事实是,地下岩石中的纯碳质成分因受到简直无法估量的高压和高温的作用而和岩浆及天然气岩化,并被强力推动,向地表方向移动。混合岩浆在向地表方向上升的过程中逐步冷却,其中的碳质万分晶化为坚硬透亮的石子;而四周的熔岩则形成管状矿脉。矿脉越是接近地面,其内径就越宽,即呈圆筒状。整个矿体的横断面显示一个由金刚石构成的旋风体,其顶部有一英里宽,盘绕而下,达数千英尺。部分混合岩浆突破地壳,但它并不像火山的熔岩那样喷射而出,而是迅速冷却,形成了坚硬的岩体。随着千万年岁月的流逝,这些岩体纷纷碎裂。陆地移位、疾风吹拂、河水冲刷等因素使处于最上层的金刚石远离母岩,四处分散。伊拉兹马斯·雅各布斯等人发现的那些东西就是这些所谓冲积矿石。当时谁都不知道在地下蕴藏着极其丰富的管状矿脉。
但是格雷戈里的观点似乎具有权威性,会起决定性作用,于是招来了南非一些人士的抗辩。《地质杂志》发表了几封寄自南非的义愤填膺的信件。阿瑟斯通博士力图挽回南非同胞的名誉,他在信中说:“和这次钻石的发现有关的无非是以下几个人:一个农家孩子,一个荷裔布尔人,还有洛伦佐·博伊斯先生,一个政府官员和我本人。利连费尔德公司把他们最新获得的珍品起名为“南非之星钻石”,并在开普敦展出。今天,凡是由南非行政当局批准出版的历史书几乎都要讲述当年殖民事务部长理查德·索熙如何借到“南非之星”钻石,并把它拿到开普议会上展示。他还作出戏剧性预言:“先生们,南非的前途将建立在这块石头上面。”
这个关于“南非之星”钻石的故事是根据真人真事编写的,但是它和布尔人在“血河之役”前夕祈祷胜利的那个故事一样,随着人们一次次复述而变得越来越辉煌壮丽。事实上,在1869年6月23日南非议会开幕前,这颗钻石已经被送上英国皇家“凯尔特号”轮船运往伦敦了。
在伦敦,利连费尔德公司对“南非之星钻石”进行切割和研磨。他们很快找到一位贵族买主。达德利伯爵支付3万英镑成交。全国报纸纷纷予以报道。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消息传遍英国、欧洲大陆和美国。这时曾经出现一个短暂的犹豫不决时期:各国的帝国主义分子和追求发大财的人无不为南非钻石问题抓耳挠腮,他们百思而不得其解。南非是荷兰人后裔和黑人生活的漠漠荒原,难道那里会有钻石?南非12月夏日炎炎、7月大雪纷飞,难道那里竟然会有钻石?简直不可思议。一些人再次对格雷戈里的调查结果进行了研究,这使他们进一步确信自己的怀疑是对的。但是后来他们重新研究为什么达德利伯爵肯支付那么高的价格,这使他们拿定了主意:好罢,或许南非还是值得去走一遭看一看的。他们核实了去南非的客轮班期,带上几件粗布衣服和宽边帽,准备去那里过一个骄阳似火的夏天。
他们姗姗来迟。在奥兰治自由邦和德兰士瓦,一些雄心勃勃的人早已把手中的犁耙或办公用笔放下,赶往开普敦。开普殖民地的文职官员也纷纷告假以便涉足淘矿热。这些要求告假的官员如此之多,以至殖发事务部长不得不一概拒批。他说:“如果我不这样做,官员都要跑光。”寻找金刚石矿的第二次热潮进展徐缓。外来移民从开普敦海港出发向北行进,他们抵达法尔河国宾钻石谷至少需要有一个月的艰苦跋涉。从英国赶来的年仅19岁的乔治·比特后来这样回忆那次叩天无路的旅行:“我们这些旅客坐在大蓬车里,有时车身摇晃很厉害,我们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安坐的旅客还是被胡乱摇动的药瓶……我们还遇到了南非独有的天气,倾盆大雨,雷电交加。”
比特路上不时遇到一些已经踏上归程的愁眉苦脸的探矿人。他说:“他们当中多数人都严肃地告诫我们不要再朝前走,因为在那些抢挖金刚石矿的地方正有数十人身患热症等疾病,生命垂危,他们还说,那些地方已经获得‘青年人的坟墓’这个可悲的浑号。”
可是比特和他的同路人是跨越大西洋来到南非的,他们这们做决不是为了在最后关键时刻打道回府。大篷车队的车轮子一路上碾着石子和丘陵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有时会有一头牛或一匹马因不堪高温和重负而倒毙在地。这时鬣狗和兀鹫就会突然出现,争食尸肉。乘客们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就故作镇定。这时他们讲话的声调显得有点过份地兴高采烈,说起笑话来也有点过份逗乐。大篷车队继续前进。
到了旅程的第42天的傍晚,他们结束了畜车的旅行。比特原以为他会见到一个由沉默寡言、孤身无助的矿工组成的村落,结果却发现这里充满着群居生活狂热的喧闹声。在老家被高报酬的许诺吸引到这里来的祖鲁人、科萨人和贝专纳人用低沉而又洪亮的声音唱着他们的情歌和战歌。这里的白人群体由英国人、布尔人、德国人、法国人和美国人组成,美国人多数参加过最近的美国南北战争。入夜,他们围坐一圈,一面喝酒,一面唱歌,并用各自的语言高谈阔论。偶尔会听到步枪射击声,这无非是有人为了听听枪声而打出了一些子弹。远处有人用班卓琴和口琴奏出和谐的音调。数百只狗、鹅、猪、鸡也加入了大合唱。比特激动地说:“说起矿区里喧闹的营地,可真了不得!如果我对布雷特·哈特先生们的作品的评价是正确的话,那么我可以说,和这里营地的喧嚣声相比……,他们所描写的加利福尼亚采矿营地的喧闹声都只不过是鸽子窝里的咕咕声罢了。” 比特激动地说:“说起矿区里喧闹的营地,可真了不得!如果我对布雷特·哈特先生们的作品的评价是正确的话,那么我可以说,和这里营地的喧嚣声相比……,他们所描写的加利福尼亚采矿营地的喧闹声都只不过是 鸽子窝里的咕咕声罢了。”
来自英美两国的采矿人同意比特的看法。在富于矿藏的加拿大育空河,河水奇寒致命;在美国的阿拉斯加,探矿人往往偏狭固执、脾气乖戾;加利福尼亚州则屡屡发生争夺采矿权纠纷并有许多持枪歹徒出没,至今仍臭名昭著。至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地区,投身淘金热的人也很粗暴无礼、杀气腾腾。一个采矿人说:南非“没有……澳大利亚式的野蛮,这里不存在粗鲁的争吵。”
乐观的看法使采矿人决心在南非继续奋斗,孜孜不怠。他们给自己的边远采矿点起了一些好听的名字;“德尔波特希望营”、“卡伍德希望营”、“好望营”、“最后希望营”。他们最初主要寄希望于科尼利厄斯·杜普洛伊的大农场,想在那里梦想成真。在那个农场里,的确有人发现钻石,那是在布尔人称作“科皮耶斯”、美国人称作“科皮斯”的一些小山丘里以及在一个称做“洼地”的水库边发现的。
南非继续发现钻石的新闻传到了伦敦利连费尔德公司,老板古斯塔夫·利连费尔德就把他的兄弟、开普敦珠宝商利奥波德·利连费尔德派往淘钻现场。这位珠宝商表示愿出大价钱购买杜普洛伊的矿地,然而为时已晚。当天早晨,杜普洛伊已经把矿地卖给一个投机商。利奥波德耍了一个花招。那笔交易是什么时候达成的?是今天吗?今天是星期日吧?这就是说,今天是安息日吧?那好,在圣日当然是不应该做买卖的。那好,在圣日当然是不应该做买卖的。……杜普洛伊这个笃信宗教的布尔人同意利奥波德的看法,就撤消了那笔买卖。第二天,利奥波德把生意接了过来,达成交易。一位探矿人咕哝说:“那些犹太人又比我们高出一筹。”
对犹太人的非议纷至沓来。一封致殖民事务大臣的信申诉说:“那些犹太人无疑都是互相利用的,而且我相信……利连费尔德公司进行了一场绝妙的交易。”一家英国贸易公司指出,“现在每天都发现钻石,犹太人正在千方百计控制钻石贸易。”霍普敦一家公司收到一封信说,“钻石接二连三地冒出地面,买卖钻石已经蔚然成风。但是这里的犹太人正设法控制钻石交易。”以上仅仅是有案可查的最早反映反犹情绪的信件,类似的信件后来迅速增多。
采矿人的活动从法尔河与奥兰治河的汇合处向四面八方展开。他们当中很少有人见过原钻,有时就把石英晶体误认为钻石。他们还误以为锤子是砸不碎钻石的,有时就把有可能包含钻石的土块砸碎了。有时一块钻石位于接近地面的地方,采矿人只需用指头把上面的浮土抹去就可以得到,可是他们没有这样做。他们往往要挖好几磅的黄矿土,然后用水冲洗,再用三道筛掉泥土,才把矿石找出来。筛子是金刚石矿区的“摇篮”,即摇篮式选矿筛。它们的作用是将大矿石和小矿石分开。采矿人最后把矿石撒在一块竖立的涂着油脂的木板上,无用的石块就会掉落到地上,只有钻石像《一千零一夜》中辛巴德所讲的那样,粘在木板上面。
在早期淘钻热中,法尔河附近的地面布满了“摇篮”和帐蓬,一位观光客赋于它“伦敦帐篷城”的美称。当地采矿人的生活犹如学生到野外度假一样有趣大风呼啸,气候干燥,野味唾手可得,明媚的阳光使采矿人干起活来兴致盎然。在金刚石矿区生活的人说话很有幽默感,他们的幽默粗俗但不怀恶意。他们风趣地把“错误”称做“格雷戈里”,这是为了记住地质学家格雷戈里曾经错误地宣布南非无钻石。杰罗姆·贝贝是一个善于搞点小发明的美国人,他制造了一架摇篮式筛矿机。英语中“贝贝”的意思是“娃娃”,大家就把他称做“世界上唯一能自制摇篮的娃娃”。有些人吃不起苦,满腹牢骚。别人就会挖苦说:“你们就是懒。只要给我十个卡弗尔人,我就可以把这个活干好。”
这种哥们儿义气不讲究虚礼客套,它确保无人受饥挨饿。一个采矿人回忆说,“所有的营房都充满互相关怀的情谊。命蹇时乖的人可以从紧邻那里分享一点好运。……谁也不会长期囊中羞涩,总会有人来扶他一把,帮他自立。”
另一个采矿人回忆说:“对我们来讲,与其说钻石是很贵重的碳的同素异形体,不如说它是晶体化传奇,它代表着历史的创造,代表着帝国,代表着无限的财富。那时我们知道,有人为占有钻石而发动战争。我们也知道,钻石使许多人犯下滔天大罪,也使许多地方血流成河。但无论滔天大罪或血流成河,都不能使钻石失去耀眼的光泽。我们感到,每一颗名钻,无论是闪闪发亮地佩戴在倩女的胸前,还是光彩夺目地镶嵌在国王的节杖上,都是权势的象征,都是悲剧的根由,都是人世间情有独钟之物。”
矿区生活的迷人之处经风吹日晒慢慢烟消云散。无尽薰风把采矿人吹得鼻干喉燥。他们带来的怀表不到一个月都因齿轮里进了灰土而运转失灵。夜里气温几乎达到冰点,而白日气温可超过100华氏度。地面热气蒸腾,使他们无处藏身,绿荫树都被砍作木材用了。雨季来临,洪水横流,他们只能在泥潭里挣扎。一个人高声喊道:“真想不到我们会在水坑里睡觉!“平时饭菜只有肉和蛋,这对身体健康并不有利。一个勘探人写道:他们“至少已有半年没有吃到一点蔬菜。蔬菜的短缺,加上其它生活必需品的匮乏,使热病肆虐。”卫生设备极其简陋,厕所下水道直通河里,那是采矿人洗澡的地方。药物如稀世珍宝,找医生看病需坐4天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