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你这次回去做出人来,可不要忘了我们!”
我经海原、固原,过泾川、奔庆阳,一路上遇到不少麻烦,都用自己的书法手艺化凶为吉。
快到庆阳的一天晚上,我在一个小镇子上住宿下来。我同一个山西农民住一个铺,聊起天来。他告诉我要去陕北找当红军的侄子。我已经了解到,陕北到处有红军,为了有一个伴,我立即编词儿说也要到陕北去找做生意的叔父。两人目标一致,他高兴地邀我同行,说路上好有个照应。
我俩正聊得热乎,几个“民团”闯进来盘问我。这几个人下午曾与我在路上邂逅,不知我身上有什么印记,大概是气质上不太像落魄的卖字先生吧,他们总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我赶紧走开。没想到他们又追进店铺来了。大江大河都过来了,还能在小河沟里翻船?我不太在乎,从从容容地应付盘查。
“有什么证明你是卖字的?”
“有,有,我写的字还有。”我解开包袱,拿出几张字给他们看,还把笔砚也拿出来,摆开要写字的架势:“老总,要想留名,我立即可写。”
“民团”没有雅兴,扫兴地走出了店铺。
我回头找山西农民,也不见了踪影。农民怕事,见他们纠缠个没完,他悄悄溜之乎也。我少了个伴,也很扫兴。
走到庆阳驿马关,我忽然被两个当兵的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竟是两个站岗的红军战士!我内心暗喜,真想跳起来扑过去,叫一声“同志哥”。可我克制住了。长久压抑的心松快了,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想跟红军哨兵逗乐的兴致。
“我叔父在陕北做生意,我从南方来看他,你怎么不让我过关呢?我听说红军对老百姓好得很,爱护生意人,怎么我借路过一下你们都不让呀?”我隐瞒自己的身份,跟不让我进关的哨兵泡起蘑菇来。
哨兵毫不通融:“拿路条来!”
我说:“我是远方来的,到哪儿去搞路条呀?”
哨兵:“上级讲了,没有路条不行!”
我觉得需要透露点信息,让哨兵意识到我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便说:“同志,请你们指导员来一下好吧,我有话对他讲。”
另一个哨兵有头脑,感觉这位知道红军有指导员的生意人有来头,问道:“你怎知道我们有指导员?”
我闪烁其词:“我比你知道得多,同志!”
“你不简单,不简单!我带你去见指导员。”
哨兵领着我见了指导员。指导员听了我的叙述,肃然起敬,请我吃饭。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把我送到庆阳招待所住下。招待所所长拿出一套红军服装给我换。我把那身卖字先生穿的衣服脱下,丢在大门口,又穿上了久违的红军服,容光焕发,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