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字写得又快,文词儿也多,把这里崇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老乡们镇住了,都觉得“张先生”有文气,有学问,不几天就赢得普遍的尊敬。
曲径通幽回延安
住在许家湾的日子里,许秉章统筹安排,给我制定了卖字计划。这里的老乡一般没有现钱,而是记烟土账。等烟土下了场,就拿着账本去收烟土,收上烟土再拿去兑现金。一个月以后,烟土终于下场了。我翻阅着卖字记下的账本,掐指一算,已累计有二三十两烟土,也许能兑换几十元吧?我夹着账本,背着搭裢,挨家挨户讨烟土。还好,这里的老乡守信用,见我一来,痛痛快快地就在一堆新下的烟土上捏下一疙瘩,按账本上登记的数目付字钱。
用烟土兑现钱,我自己不能出面,便找到二个中农老乡。这位老乡在当地是个活动分子,能说会道,还会唱山西梆子戏,上上下下有人缘。我把近三十两烟土交给他,过不几天,他就把三十多块钱交给了我。
有了路费,身体也恢复了元气,我要按照计划启程去找红军了。
红军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虽然在这里如鱼得水,却消息闭塞。一两个月了,还没有打听到红军的去向。我不敢公开打听,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捕捉一切有关红军活动的信息。
事有凑巧,有一次一位到过陕北的老乡跟我扯闲篇,我无意之中打听到了红军的行踪。红军来靖远县打土豪,把这里的县太爷抓走后,捎话让带钱去赎“票”。这位老乡可能跟县太爷沾亲带故,受命携款去领人。老乡到指定的地方一打听,说县太爷死了,他便不露声色地又带着钱跑回来了。
“老乡,你去的地方叫什么地名?”我漫不经心地问。
“叫什么曲子、环县。”
我记住了曲子、环县。
曲子、环县在哪里?我摸不着头脑,又不好明着打听,就想了个办法:以卖字先生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到小学校去看地图。但令人失望,我一连去了几个学校,破旧的墙壁上都没有挂着地图,也许课本上有,可是不好意思去向老师要课本看。我又去老乡家卖字,有心无心地探听曲子、环县,还是不得要领。
正在我急得不行的时候,却在一家念过书的老乡炕头上,看见一本《幼学琼林》,上面有一幅简要地图,恰好标有曲子、环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装着很认真地阅读《幼学琼林》,实际上是在过细研究曲子、环县的周围环境和从许家湾到曲子、环县的路径。
一切准备停当,我把要“回家”的意思先向许秉章透露。许秉章虽然依依不舍,也支持我回家看望父母,娶亲成家。我从许秉章家出来,一家一家去告别,向这些“再生父母”作揖拜谢。憨厚淳朴的老乡们,送干粮,送衣物,再三嘱咐我路上小心在意,可不要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