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还有我那驳壳枪的九发子弹,一直藏在干粮袋里,如今成了烫手的危险品,被哨兵查出来还了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了枪留着子弹何用?我直埋怨自己,急得揣着干粮袋手心冒汗。可已经进入了接受检查的行列,走出队列或扔掉袋子都容易暴露,我索性强自镇定,硬着头皮顺梯子走上墙垛哨卡。
哨兵检查了小张,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转过身来检查我。
我很敏捷,把干粮袋掀开一角,主动递给哨兵。哨兵一看袋里那长霉的小米、绿豆、糕点,全是讨来的乱七八糟的食品,看着恶心,闻着刺鼻,就拿过去扔一边,却又仔仔细细从头顶到脚板地搜查我全身。
扔掉了要命的干粮袋,我就轻松自在、非常耐烦地让他搜索,一个叫化子身上除了破布条条还能搜出什么玩艺?
哨兵很失望又不甘心,对另外一个哨兵说:“我看这两人像‘共产’,扣下吧!”
扣下就麻烦,我不能不着急:“老总我们不是‘共产"!我们是生意人,我是老板,他是伙计,路上被人抢了,讨饭回家去……”
另一位年纪大一点的哨兵挥挥手:“别扣了,放他们走吧!别的地方抓住了’共产‘也会放,如今讲统战了,我们何必过这道手。”
谢天谢地,好在哨兵知道“统战”了。我赶紧拣起袋子,拉着小张下了另一边的梯子。
过了长城哨卡,走了几天,我俩已快走近甘肃中卫地界。我们碰到了一个老乡,便打听离黄河还有多远。老乡说:“只有几十里地了,半天多就能走到。你们是红军吧?过了黄河就等于到了你们家。”
“老乡,谢谢你!”我很高兴,忍饥挨饿走了几十天,总算走到黄河边了,而且接近“家”了。“小张,快走吧!明天就可以过河了,过了河等于回到了红军队伍,几十天的苦没有白吃啊!”
不知怎么回事,小张无动于衷,只是闷头搭脑地走着,不说一句话。走着走着,他岔到半山坡去了,与我拉开了距离,喊他也不下来,反而加快步伐,把距离拉得更大,不一会儿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好不懊丧。两人走了一路,互相照顾,患难与共。如今快到“家”了,他却不辞而别。战斗小组里唯一的一个忠实同盟者,如今也分裂出去了,剩下我孤家寡人,高兴的心情里掺入了几分悲凉之感。我相信小张不会叛变投敌,不会去干坏事,只是动摇了,不愿意重回革命队伍,可能是回河南老家当老百姓去了。西路军失败之后,有不少人走了这条路。他们或者是怕苦,革命了多少年一直跟苦打交道,不如回家种田去安生自在。他们或者是怕回去挨斗争,尝过了内部斗争的残酷,重回队伍免不了要交待审查一番,甚至吃冤枉,心有余悸,溜之乎了。意志薄弱者的一念之差,使他们半途而废,断送了自己的革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