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我小姓张,湖南人。”
“你们四川人过得多了。”许秉章好像没有听我的回答一样,硬要说我是四川人,“你做什么生意呀?别骗我了,你是红军嘛!”
经他一点破,我不敢吭声,不置可否。
“张先生,没事,红军过得多了,我们送走的,都回家了。红军好啊!援西军来过这里,留下了好名声。张先生在队伍里干什么?”
许秉章好兴致,居然跟我聊起天来。我觉得这人有见识,靠得住,但也不能贸然告诉他我的身份。怎么回答呢?说是当兵的吧,他不会相信;说是伙夫,自己也不像;干脆自贬三等,说个小官吧。
“掌柜的,我原在连里当文书,抄抄写写,弄花名册。长官说我干得不错,提拔我当了营部书记。”
“红军里有人才呀!在我们墙壁上写标语,一笔美术字好漂亮!张先生一定也写得:一笔好字。”
“我字不太好,掌柜的有笔吗?”
“你进家来吧!”许秉章热情相邀。
许秉章立即搬出文房四宝,磨墨展纸,请我润笔。
我也不客气,提笔就写了一副对联:“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许秉章欣赏着淋漓墨迹,连连称赞:“好字好字,漂亮!”
“不好,不好,献丑,献丑!”
许秉章粗通文墨,所以对我这个“张先生”很看重,立即招待酒饭。
吃过饭,他还到镇子里去义务宣传:“张先生字好,张先生字好!你们快拿纸请他写。”
这个镇子大概是有文化传统的,很时兴请人写字,不一会工夫,街坊邻居就纷纷拿着纸走进许秉章家,请“张先生”为他们写字。我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露一手,说不定表演好了还能混到饭吃,改变乞丐形象,因此格外兴奋,有求必应,一气写了好几张。
要求写字的人越来越多,许秉章的小屋子施展不开,第二天早上,他就带我到后山的庙里去写。庙里有张桌子,有个小炕,住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孩子。
在野外露宿惯了的我,忽萌奢想,要是允许我在庙里住两天,真是莫大的享受。为了得到这种享受,我尽心竭力地为老乡写字。
写了半天,我感到累了,臂颤手抖。我想拖一天,借此改善一下住宿条件,便向老乡提出:“各位掌柜的,我有些累了,手把不住,怕写不好拂了各位的面子,能不能缓一天,明天再给各位写?”
“中中,不光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中,你先歇着!”老乡们通情达理,高高兴兴地走了,许下的诺言超过我的奢望。
我托底了,老乡不仅允许,而且打心眼里欢迎我在庙里多住几天。我踏踏实实地睡了一晚之后,精神头十足,又手不停挥地给老乡们写字。